孫小草：“其實二嬸對二叔還是挺好的，回來晚了有熱水，受傷了細心照顧，時時刻刻都放在心上，殷勤又周到，夠好了。”
小陶氏點頭道：“在這一點上，我也讚同。但是你不能隻看表麵，而忽略了另一個事實，一顆真心給出去，並不一定能換來同樣的真心，也有可能換來的是虛情假意。”
孫小草微微張口，眼睛裏流露出詫異的神色，：“虛情假意？怎麼會這樣？”
“怎麼不會？”小陶氏反問，“底線都是一步一步放棄的，今天妥協一點，明天妥協一點，不想妥協的時候，就是翻臉吵架的時候。你二嬸一次次的用錢來換得丈夫和婆婆的好臉色，當手裏的錢財揮霍殆盡的時候，日子自然就不順了，失錢失愛，生你堂妹那時候不就鬧了矛盾嗎？這就是證明，他們手裏沒錢了，心底生出了怨恨，怨恨一起，日子就不會太平了。”
“沒錢了？錢都到哪裏去了？”
孫小草疑惑更加濃重了，二叔和二嬸都和大家一個桌子上吃，一個院子裏住，沒有什麼大的開銷，那麼，錢……去哪了？
“錢……自然流向了缺錢的地方啊。”小陶氏壓低聲音說：“家裏最缺錢的就是你奶奶，她掌握著一家之主的權利，自然得有一家之主的底氣，錢就是她的底氣。她需要用錢跟別人打交道，往年抵工役上交的銀子，今年你三叔成親用的，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日常開銷，都是從她手中走賬，她隻靠做繡活可還差了些，總要從有錢的地方補出來。誰的手裏麵捏著錢，就會找到誰的頭上。我猜，你三叔成親後就去鎮子上住，肯定有這方麵的原因在。那是個成了精的呢，隻想得好處，可是不願意吃半點虧呀。他娶的這個老婆，明晃晃的帶著大筆嫁妝，肯定怕步了你三嬸的後塵。手心裏有點錢的人，怕遭人算計，手心裏沒點錢的人，也確實在惦記。這人心啊，長得本來就不正。”
“三嬸手裏有錢，三叔也不缺錢花，他能不能幫幫小荷妹妹？”孫小草帶著期待，期期艾艾地問。
“你覺得他會幫嗎？”小陶氏用指頭輕點她的腦門：“錢這種東西，難掙，好花。小荷被賣的事情，就是他從中牽線搭橋的結果，他擔心你二叔二嬸兩人日子窮困會拖累到他，才動的歪腦筋，那才是真正的自私呢。”
院子裏有動靜傳來，一個陌生的女人說話：“就是這個丫頭吧，有點黑，還有點瘦。”
奶奶陶氏回答：“農村的丫頭，都不白。”
“不白不值錢，……”
說話間進了上房，逐漸聽不清楚。
門外有什麼聲音，再側耳細聽，又沒了。
孫小草希望破滅，語氣沉沉：“他怎麼能這樣？”
“誰不自私呢？人性本來就是自私的。你看，你二嬸為了日子能過下去，放棄了你小荷妹妹；你二叔因為心疼你奶奶的不容易，總是拿你二嬸的錢安慰她的苦難；你三叔不想被家裏人拖累，連親人的死活都不顧。你以為，小荷被賣這件事情我能幫上什麼忙？你以為，我平日對你的訓斥、責罵和教導都是為了什麼？你是一個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樣。男孩子還能留在身邊慢慢教，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你在哪一個方麵有缺點，就會在哪一個方麵吃虧，你學不會保護自己，就不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的子女。你小荷妹妹的親生母親都不保護她，我又有什麼法子？人在做選擇的時候，第一次的放棄還會有些心軟和掙紮，第二次選擇放棄就會不假思索，毫不遲疑。我救不了她第一次，也阻止不了，隻能順其自然。”
“被賣就會變成奴籍，能順其自然嗎？”
孫小草失望，把腳放在了床邊，屈膝，環抱，縮成一團，望著微弱的燭光小聲問。
“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情，自己不放棄自己才是真正的救贖。事先謀劃，事中冷靜，事後不放棄，學會堅持才能得到眷顧。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能做的也隻是把自己的底線設置的高高的，盡量留有更多後退的餘地。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也不要把現實想得太好，很多不可抗拒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
孫小草：“娘，……”我還是很難過，我不願意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如果你都無能為力，小荷妹妹又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