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昏暗陰濕,明明是白天,卻沒有一絲光亮透進。
瘦骨嶙峋的少年蜷縮在膝蓋高的木板床上,臉色慘白如紙,有一下沒一下的艱難喘息。
許稚翻過身仰躺著,將劃開半個手肘的爛肉血痕高舉到跟前細細觀賞,仿佛在打量一件沒有任何價值的藝術品,眼神淡漠而不屑。
撐不住幾秒又虛弱的將手甩到一邊,口子頓時裂得更大,鮮血如注。
他總覺得差了點意思,又沒摸起剛用完丟在一邊的美工刀,麵無表情朝那撕裂得疼痛的口子橫著來了一刀。
——一個打叉的形狀,赫然顯現。
每一滴血都在爭先湧出這具腐爛的軀殼,為巨大的叉披上血色外衣,堂而皇之向所有人宣布這是一個爛到泥裏的存在。
許稚這個存在,活著就是最大的錯事。
想起從前種種,就覺得挺沒有意思的。
你看屋外寒風飛雪,屋內如置冰窟,有人冷冬取暖,有人過活一世。
許是終於割到了動脈,流動的血液,找不到方向亂竄而出,無聲無息泯滅了一個人的生命。
在死寂降臨前,被上帝拋棄的少年淡淡想著。
[如果閉上眼睛能聽見神明的祝福,飛鳥於聆聽之中重獲光明。]
“或許深淵在側,我無悔墮落。”
*
清晨夏日溫柔,亮光無所遁形。
安靜的郊區別墅a棟。
偌大的落地窗前,一個少年正盤腿坐在地上,漂亮中帶著病氣的眸子,漫不經心盯著窗外,放空思緒。
陽光暖洋洋灑在他身上,像一層獨屬於他的高光,長眉似水,相若桃李,唇紅齒白,目卻無光也灰暗,俊美而孱弱,麵無表情時掩不住的疏離感自然流露。
可惜他身子骨弱,置身暖陽那麼久,手腳依舊冷得像冰。
放在腿邊的手機突然響起,等許稚回過神時,電話已經被對麵的人掛掉。
濃密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淡淡的青黑,瞥見來電備注,他又若無其事移開視線,佯裝什麼都沒看見。
說起他重開一世這回事兒,實在玄乎得很。
準確來說,應該是轉世更加合理吧?
總之最特別的點就在於,半年前許稚被認出身份接到坤城,許家訂了餐廳一眾人一起吃飯。
當時他隻是隨意瞥了一眼假少爺,腦海閃過一陣流光,就像打開了某種開關,許稚竟奇跡般想起了前世種種。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他沒能承受得住強塞進來的記憶帶來的沉重和壓抑,眼淚莫名下滑。
頭也開始劇烈疼痛,但他最後都將這些一一忍下。就這樣默不作聲的掉眼淚。
變動發生的時候,許家一眾長輩都在打量他。
有人覺得他是因為與親人重逢喜極而泣,但更多的人都認為他是逢場作戲,裝的可憐無辜罷了。
出於考量,許家人最後決定將這個不知心底不知麵的陌生血肉放養到離本家最遠的郊區別墅園,供吃供住,也就撒手不管了。
同時,許稚還從記憶中搜刮到一件離奇的事情——
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是他上一世看到的一本豪門奪權無腦爽的耽美小說。
名字叫《豪門大佬心尖寵》。
內容劇情都很俗,用的都是以前過時的言情套路。
什麼下藥一夜情,追妻追進ICU,真假少爺鬥法上位……
每個劇情轉點都來的突然又沒有預兆,一切都是為了加快讓主角和諧的腳步。
…………沒錯,這其實是一本披著豪門恩怨幾時了的小黃文。當時許稚瞎了眼,看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
彼時,主角已經解鎖了各種場合Play,簡直到了夜夜笙歌,精不盡人不亡的地步。
中間還插曲撕逼打臉一下炮灰反派,至少沒忘記這是本爽文。
不過那些有的沒的,許稚都懶得理睬。
這一堆爛俗劇情裏,唯一能入他眼,讓他記住的,就是自己現在在這本書的破爛身份和地位。
剛才的電話,來自許家。更準確來說,是來自他那個管生不管養的父親。
而他就是那個給主角攻下藥,讓他和主角受也就是那個假少爺一夜情的真少爺-工具人兼炮灰反派。
這本書幾乎一大半都在拉踩真少爺,捧那個假少爺。
思及此,許稚更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