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張遮,張遮在哪兒(1 / 3)

薑雪寧一身高貴豔麗的紅袍,高貴繁重的頭飾並沒有壓重了女子的脊梁,反而給女子平添了不少威嚴和氣勢。

太子少師,哦不,現在應該說是反賊謝危。

謝危穿著華麗的貂毛,一身黑盡顯壓抑,在空曠的寧安宮裏麵顯得格外的突兀,謝危此刻周身的氣息不再是當初當太子少師時的溫潤和氣,此刻周身顯露著的氣息陰暗而又嗜血,給人以無盡的恐懼與不安。

誰又能想到,這竟然會是之前名滿大乾清風如月的太子少師。

薑雪寧一身華貴,麵容依舊姣好,妝容妖冶,看到來人是謝危,起初有些恐懼後又不知道想到些什麼,馬上就鎮定了下來。

“謝危。”站立在寧安宮裏麵的女子朱唇輕啟,喚著寧安宮裏麵另一人的名字。

謝危看著麵前的女子,這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和他一同入京時的那個薑雪寧了。

那個薑雪寧聰明果敢,遇事果決,盡管是一身簡樸的衣衫也能讓人眼睛一亮,那時,她那雙靈動好看的眸子裏麵還有光。

而麵前這個大乾的皇後,亦是薑雪寧。

眼前的人衣衫華貴,妝容豔麗而不俗氣,一舉一動皆是風情,豔若芙蕖,就連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也讓人覺得心生恭敬之意,端莊華貴,眼前這個人是大乾最尊貴的女人。

也是,薑雪寧。

“娘娘看上去,好像並不怕謝某。”謝危沒有移開眼,淡淡的說道,掩飾了眼底那一抹不該有的情意。

薑雪寧冷哼一聲,沒想到謝居安此時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謝居安是反賊,是舉兵南下一舉攻破了大乾京都的反賊,她那麼怕死的一個人,又怎能不怕。

不知道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下場還是什麼,薑雪寧沒有反駁,隻因腦海中多了一道清正廉直的背影,那個剛正不阿的好官,那個,讓她做個好人的張遮。

“謝大人。我稱你為謝大人吧。”薑雪寧沒有回謝危的話,自顧自的說。

謝危長身玉立,聽到了薑雪寧自顧自的說但是卻並不回應。

薑雪寧知道謝危聽見了。

現在在大殿上的男子正是整個大乾前朝甚至是全大乾心機最深沉最恐怖之人。

這個謝危有著普渡眾生聖人的精致皮囊,但是其心腸卻如同索命的閻王一般無二

大乾兩朝帝師,全大乾的人敬他、重他、仰慕他。

而大家不知道的是,這樣一副清風朗月入懷般的麵容之下藏著的是一顆逆黨密謀知心。

同時,這個謝危也是唯一一個她薑雪寧此生不論使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取悅討好之人。

“您戮殺皇族,誅薛氏,是手握朝堂權勢,如今雪寧已經遭遇如此境地,但是雪寧有一事相求,還往大人應允。”薑雪眼神有些恍惚,裏麵已經閃了淚光,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麼。

薑雪寧眼底蓄滿了晶瑩的淚意,但是此刻猛地墜下一滴淚來,灼燒在她塗滿蔻丹的手背上,“我這一生,過的坎坷,為了登上皇位不擇手段。我負了燕臨,我利用薛定非、周寅之等人 ,可與此同時他們也靠著我上位;我算計沈玠薑雪蕙登上了皇後之位,如今也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後”

“但是如今聖旨已下,讓我為沈玠殉葬與他共赴黃泉,可是我不欠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薑雪寧這一聲聲的控訴和回憶在宮殿中顯得格外的綿長,讓人聽著淒楚悲涼。

一國妖後竟也能在此關頭能夠說出如此懊悔的話。

她薑雪寧從出生便飄搖跌宕,這一生過的不甘、自卑、自在、嫉惡,尊貴,但是如今確就在這空曠寂寥的寧安宮結束那潦倒而又悲苦的一生。

謝危在入宮之時就給了她一把匕首,想必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刻讓她自我了斷的。

她緩緩的將手伸入自己豔紅寬大的袖口,一道寒光閃爍的匕首刃麵就出現在了薑雪寧的手上,那鋥亮反光的利刃倒映著她那精致的眉眼和鬢邊那一支她最歡喜的一支金步搖。

她的身體慢慢顫抖起來,聲音也隨之顫抖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底蓄滿了淚,但是此刻的她沒資格去哭,隻一字一句,泣血而又悲壯般道。

“還望大人饒過一人。我這一生過得極其的悲哀,可是我對不起的人唯獨有一人。”

“此人一生清正,本著嚴明治律,受我脅之迫之,害他誤入歧途,汙他半世清譽。”

薑雪寧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滴眼珠猛的掉落在自己的手握利刃的那隻手上。

“他真的是是個好官,誠望謝大人顧念在當年上京結伴回京途中,雪寧對您喂血之情,以雪寧一命,換他一命,放他一條生路……”

普天之下又誰能料得到,薄情冷情仿佛沒有心的皇後娘娘,如今卻會以己之命換一區區刑部侍郎之命。

謝危聽至,此刻手緊緊在袖中握緊,究竟是她薑雪寧沒心呢,還是旁的人沒能將這一顆冰冷薄情的心捂熱?

過了好久好久,薑雪寧才聽到才聽到那平淡的一字:“可。”

真是好聽的聲音。

跟以前的時候好像好像。

薑雪寧忽然就釋然了,決絕的抬手,手上狠狠的用了力————

“噗嗤。”

一聲。

鋒利冒著森森寒光的匕首劃破纖細脖頸上的血脈時,竟是撕碎紙張一般的聲音,清脆而又震撼。

隨之而起的還有宮門外麵將士長劍墜地的當啷聲響,還有幾聲回響在大殿中循環反複著,一聲又一聲 一聲比一聲小……

直至消失。

薑雪寧最終還是直直的倒下去了。

平日裏象征權力和矜貴的精致金步搖砸落在地上,上頭鑲嵌著的殷紅寶石碎了之後在碰到地麵之後又飛濺了出去,在空曠的寧安宮內響過一聲又一聲的聲。

大珠小珠落玉盤之聲。

溫熱的鮮血,順著台階一縷縷在冰冷而又華麗的地麵慢慢的浸開,像極了她年幼時婉娘帶她途經的那一條她用腳一腳一腳踩踏的小溪。

她薑雪寧作繭自縛,誤入宮牆,恍惚一生,不得善終。

這寧安宮,最終還是成了生吞她薑雪寧骨、埋葬她薑雪寧命的墳墓之地。

窗外晴陽不止何時升起,此刻正照落在皚皚的白雪之上,一點一點,到底還是慢慢化了……

好長的一夢,夢裏上一世因果全都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可唯有刃鋒過頸時的刺痛感,讓人覺得清晰至極。

一覺醒來,天光明媚,哪兒還是那昏暗壓抑的寧安宮。

她隻記得那一場大雪,下了很久,宮裏也很冷,冷到仿佛要把人那滿身的熱血慢慢給凍成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