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宮(1 / 3)

大晏延慶三十八年,冬月上旬,將至戌時,隻見通往皇城的官道上一片漆黑,空空蕩蕩,宛如一條人跡罕至的死路。

不時便聽見街道的盡頭隱約傳來打更的聲音,敲鑼的咚咚聲回蕩片刻後,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好像是要踏破這的夜晚平靜下,揭出底下藏著的狂風巨浪,維持已久的安寧將要結束了。

謝初本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睜開了眼,微亮的燭光下隻能模糊出此人鋒利的下頜角,卻足以給人無盡的壓迫感。

他抬手輕輕撩起旁邊的布幔,隻望了一眼馬車外的黑幕,心中若有所思,“今晚還有誰入宮?”

身旁的侍從低頭垂眸,恭敬的回道:“回將軍,探子來報,鈺王申時進宮到現在還未出。”

謝初聽罷,撚了撚手上的薄繭,“這麼快就急了。”

在此之前,謝初剛解決完邊關的戰事,沒作休整便馬不停蹄的班師回朝,這還未進城,緊接著又接到了宮中密旨,要他連夜進宮覲見。

進城後馬車又行駛了兩柱香的功夫,終於抵達皇城西側宮門。

立於宮門處的領路宦臣明德迎著瑟瑟的夜風,終於等到了珊珊而來的將軍府的馬車,他連忙向身後的奴才使了個眼色,才向前迎上去,“奴才拜見將軍!”

縱使明德是聖上跟前兒的紅人,在謝初看來,也隻不過是元文帝養的一條狗,他對其並未多言,隻點頭示意。

“聖上體恤將軍剛從邊關回來,一路舟車勞頓,特意命奴才準備了轎攆。”明德好似沒看見謝初眼中的不屑與冷意,嘴上依舊十分殷勤的恭維道。

大晏曆來崇尚節儉,就算是皇親國戚的吃穿用度也不敢在明麵上太過奢華,而作為本朝的文武百官更是要做出表率的。於是在元文帝繼位後,就改了不少條律,其中包含了文武百官入宮後皆要步行,不得乘坐轎攆。

這番由此可見元文帝是給足了謝初麵子,十分得寵。

謝初坐上轎攆與帶來的侍從緊隨著明德三人穿過了大半座皇宮,終於來到了禦書房門口。

此時禦書房燈火通明,暖黃的燭光搖曳生姿,與之相反的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冷寂,在侍從通報後,緊張的氣息終於得到了緩解般,就連守在門口兩旁的奴才都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得到了元文帝的應允,謝初這才踏進了禦書房。

“末將拜見聖上。”謝初上前微微欠身一禮,不在朝堂上,也未著官服甲胄,隻一身不算太厚重的玄色常服,配上他淩厲邪氣的麵相,看著倒是比平時多了些隨性的不羈。

“嗯,快給謝卿賜坐。”書案後的元文帝麵色平靜,對於謝初散漫不敬的態度未置一詞,隻吩咐身邊侍從端了個座位。

謝初坐下後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而後一抬頭,仿佛才注意到旁邊竟還有一人跪在地上,“末將見過鈺王。”

那人正是三皇子柳予。他跪伏在地,素白的鬥篷披在身上,領邊白色狐毛將人襯得愈發羸弱,柔和的眉眼上比平時多了一道化不開的愁緒。

謝初對柳予隻遠遠的見過幾麵,了解甚少,不過他在邊關時曾聽聞柳予是宮中妤妃所出,因不受寵,而成為所有皇子中最早出宮建府的。按道理來說,這樣的人早該被人忘到腦後了,但是謝初此刻心中警齡大作,且不說此人背後的外戚權勢,就他看此人麵相而論——

此人絕非池中之物,不殺必定後患無窮。

這時柳予也轉頭看向了謝初,眼波流轉,一聲“鎮南將軍”脫口而出,溫言細語,讓人聽著更像是訴滿了情意。

謝初一怔,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縱使他機智敏銳,此時也有些茫然不解。

“放肆!”上方元文帝大聲喝道,隨即從手邊抄起一本奏折就向柳予砸了過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柳予自是不敢躲開,隻得生生接下了元文帝撒下的怒火,奏折落地,與此同時,柳予額角瞬間泛起了紅。

“聖上息怒,鈺王縱使犯了天大的錯,想必也是情有可原。”謝初不緊不慢的說道,如此敷衍草率的勸解,一時讓旁人無法琢磨他到底是在求情還是在拱火。

謝初雖然還沒理清現在的狀況,但是好臣子的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元文帝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端起一旁的茶直接灌了一大半下去,“謝卿有所不知,他這何止是犯錯,依朕來看簡直是大逆不道,枉顧人倫!”

柳予垂眸不語,對此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不知王爺是犯了何事,才惹得聖上如此盛怒?”謝初雖心中嗤笑不屑,但是也不由得起了好奇心,想聽聽這位深居簡出又不受寵的鈺王究竟犯了什麼錯,還需要元文帝召與他素無往來的自己進宮來看這出戲。

他麵上依舊是裝著一副關懷備至,時刻為君解憂的賢臣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