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向他,一個滑稽的小醜。

灰色的天,快要掉下來的雨,遊樂園裏行跡匆匆的旅人和摩天輪下販賣氣球的小醜,笨拙肮髒的衣服,走著踢踏舞步的皮靴,帽子上垂下的紅絨球,還有高高掛起的嘴角和彎下來的眼睛,隱藏在滑稽油彩背後的會是哪個靈魂?

這是一個落後的工業小城,有著20多歲年齡的遊樂園,很難說還有昔日的繁華,頂多就是門票的價格便宜一些,節假日的半價折扣對一些貧窮家庭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夏季暴雨來臨前,遊樂園的電閘又跳了,整座熱鬧的園區被按下了暫停鍵,掉漆的旋轉木馬跟戛然而止的音樂卡在了半空中,跳樓機、過山車這類高風險的遊戲必然是不可能在這衰老的園區內開啟,地上奔跑的孩子們在哭泣中被扯回了家。

摩天輪上幾乎沒有人,我獨自一人坐在上空,看著窗外逐漸落下的太陽發呆,艙門很多壞了關不上,臨近傍晚的涼風順著天邊晚霞吹進艙內,發出嗚嗚的聲響。

我抱著膝蓋靜靜地坐在半空的摩天輪裏,這是第一次來遊樂園,跟我一同來的還有爸媽和弟弟,也不知他們會去哪裏找我,又或許我在這已被人靜悄悄地遺忘。

早晨來到遊樂園後,弟弟就說要去玩很多種類的遊戲,爸媽顧不上我,給我買了很多摩天輪的票和一大把硬幣,因為無聊,所以從早晨我一直坐到了下午斷電的時候。

一圈又一圈,我數了總共33圈,終於摩天輪停在了半空,每一圈我都能看見站在下麵攬客的小醜,那個小醜似乎來得比我們要早,我看他不停地揮舞著雙手,向來來往往的遊人推銷著攤位上一些廉價的小玩意,孩子們都覺得他很好笑,在他那裏買一隻氣球就可以和他合影。許多小男孩會趁著合影的時候,扯他頭發上的帽子,他也不生氣,隻是扶一扶頭上歪掉的帽子繼續合照,還有的孩子會用髒兮兮的手往他身上蹭泥巴,他俯身拍下土,從被絆倒的地上站起來,繼續彎起嘴角跳著奇怪的舞步。

中午無人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樹下喝著水,慢慢擦掉臉上花了的油彩重新上色,透過摩天輪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見了那張臉龐,不知應該是叫他哥哥還是叔叔,總之他應該快30歲了。一張被劣質油彩常年腐蝕的皮膚,毛孔粗大,膚色黑黃,窄窄的眼睛和垂落的眼角,還有不微笑時突出的大嘴,高高的顴骨和寬大的下頜,讓我一開始很害怕他。

他很瘦很高,在1米3的我麵前像一個高大的怪物,路過他的時候,我悄悄對比了下,旁邊兩米高的燈杆和他的頭頂持平,一天下來我沒有看到他吃過東西,每一分錢、每塊硬幣都被他認真的放到了貼身的小包裏。

夏季的喧鬧,終於特大暴雨中逐漸消散,人們從一開始屋簷下等雨,等到紛紛冒雨往家跑去經曆了很長時間,而這期間我一直在半空中的摩天輪裏麵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