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雲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內,一個麵色慘白的少女正躺在病床上。她的身體各處都插著用來維持生命的醫療設備,儀器的滴答聲在這安靜的房間裏顯得尤為沉重。仿佛那倒計時的鍾表聲,宣判著少女的生命已經時日不多。
一個中年男子正在監護室外與負責治療少女的醫生交談著。
他叫孫思捷,是一名高中曆史教師。他麵容憔悴,氣色很差,眼窩向內凹陷,眼圈泛著黑褐色,這是長期失眠所導致的。稀疏的頭發裏,遍布著許多白發,讓人很難相信,他在前天才剛過完自己的四十歲生日。
“許醫生,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個特效藥,有消息了嗎?”孫思捷有氣無力的問道。
“孫老師,這特效藥要是這麼容易做出來,那還叫特效藥嗎?你說是不是。”
孫思捷聽了眼神空洞的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你也看到了,我們為了維持你女兒的生命,已經將醫院裏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拿出來了。可以說,我們對你女兒的病情是十分關注的,要有治療手段,我們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被孫思捷詢問的醫生顯然有一些不耐煩,孫思捷的女兒得的是一種罕見的血液病,目前想要治愈這種疾病,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不知孫思捷從哪知道了一個消息,說是有一種專門針對血液疾病的特效藥正在研製。弄得孫思捷整日整日的抓著醫生詢問。
醫生扶了下眼鏡框,將手中的一疊紙遞給孫思捷,那是一份份賬單,治療他女兒的賬單。
“你看一下,這些都是給你女兒治療所必要的開銷。你還是先去把這些費用交一下吧。”
醫生把賬單均勻的攤在孫思捷的麵前,以便他看清楚每一份賬單的價目。
“這麼多啊?”
孫思捷看著眼前各色各樣的賬單,驚歎的說道。
那賬單上的醫學用語他根本看不懂,隻是在那後麵的數字讓他感到又一陣的暈眩。
“我們醫院已經拿出最好的設備了,許多都是進口的,要不是看在王主任的麵子上,一般人還用不上呢。要沒這些設備,你女兒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醫生的口吻好像在說,要不是他們大發善心,孫思捷的女兒早就已經死了,哪裏還能活在病床上。
孫思捷接過賬單,沒有吭聲。醫生見孫思捷不再發話,連忙轉身離開了。
孫思捷用力的捏著手裏的賬單,紙張隨著力道變的扭曲,又被滴落的淚水浸濕。
孫思捷看著監護室裏的女兒,心中憤懣的自語道:
“什麼麵子,什麼大發善心,這不都是我耗盡積蓄換來的嗎!花了我的錢,還要我感恩戴德的謝你們嗎?”
孫思捷收拾了下情緒,擦幹了眼角的淚水,整理下衣裝。又將賬單全都塞進了公文包內。臉上勉強堆出一個笑容,提著水果袋,走入了病房。
“月月,爸爸來看你了。”
孫思捷推開房門,輕聲的說道。
見女兒沒有回應,他便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走到床頭,將水果放在桌台上。病床上方,掛著女兒的信息。“孫月,15歲,重症監護。”
孫思捷從袋子內取出一個蘋果,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用心的削起皮來。
他時不時的上下打量著女兒,看著那些插入女兒身體的針管,眼角又忍不住流出幾滴淚來。
“爸,你來了。”
孫思捷見女兒醒了,趕忙擦去淚水,再次堆起笑臉來,上前應聲道。
“唉,月月,爸爸來了,感覺怎麼樣。”
女兒並未回答,隻是看了孫思捷一眼,就又閉上了眼睛。
“月月,來,吃口蘋果。”
孫思捷見女兒不出聲,切下一小塊蘋果,遞到女兒嘴邊。
孫月並不張口,孫思捷候了一會,又將遞蘋果的手收回,重新坐回了椅子,房間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爸,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忽然孫月開口問道。
“怎麼會,月月不要說胡話,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媽媽說了,已經有一種特效藥在研製了。等那藥研製出來,你的病一下就會好起來的!”
孫思捷強顏歡笑的說。
“那還要等多久?我還能等到那一天嗎?”孫月又問。
“這,這爸爸也不清楚,但肯定快了。來,你先吃口蘋果,這是你最愛吃的紅玫瑰蘋果。”
孫思捷再次遞出手中的蘋果。
“我不信!”
孫月的聲音雖然微弱,卻很決絕。她再次閉上了嘴,回歸到了沉默之中。
孫思捷又一次退回了手中的蘋果,語氣堅定的說:
“你放心,爸爸一定會讓你好起來。”
說完,孫思捷起身,走到門口。
“月月要是有事,就喊護士,爸爸去找你媽媽問問藥的事。”孫思捷回頭看著孫月說。
孫月並沒有出聲,隻是左手的手指微微搖了兩下,示意讓父親去吧。
孫思捷走出病房,出了醫院。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可剛打開車門,又放棄了打車的念頭。
“師傅,你走不走啊?”出租車司機問道。
“不了,不好意思。”
孫思捷捏了捏公文包,抱歉的說道。
“切,腦子壞了吧。”司機將手裏的香煙彈向馬路,謾罵了一聲,將車開走了。
孫思捷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腿腳,向著長雲市第五製藥廠走去。
孫思捷的妻子叫做王麗穎,比孫思捷小四歲,她是長雲市第五製藥廠的一名製藥師,她的學曆要比孫思捷高的多,家境也比孫思捷要殷實的多。若不是兩人都是天文發燒友,恐怕是沒有機會走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