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家門口的橘子樹底下，那一顆顆青色的橘子泛瑟出來的酸水在我心裏肆虐翻滾，眼角的淚突然的漫過眼眶，滴滴打落在唇角，讓無數的話語哽咽在喉，無言訴說。
一個略帶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家門口，手上端著白色大瓷碗，頭發已經爬上白絲，眼珠帶著渾濁的顏色向我的方向望過來，我拉著行李走過去，聲音不輕不重的喊了句：“媽”，接著解釋道：最近廠裏放假，我就回來看看，休息一下，我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行李箱往家裏屋走去。
我的母親隻是“嗯”了一聲，隨著我一起步入了裏屋，但還是略帶責備的語氣說了一聲：怎麼回來不提前說一聲，又沒煮你的飯，也沒割肉，轉身就端著大白瓷碗去了廚房。
我進了裏屋，看著小桌上隻有一盤空心菜，菜的顏色已經泛著黃，這盤菜一看就是早上炒的，一猜就知道，中午母親肯定就是用開水泡著白米飯，隨意就著早上的剩菜，這樣便一頓中午飯了，看著這盤泛黃的剩菜，孩童時代的回憶湧上心頭，以前大家都是這樣吃，上中學的時候，母親來不及做飯，開水泡著白米飯，就著醃菜也能吃上兩碗水泡飯，怎麼今天看見了這盤剩菜，覺得這麼苦呢，覺得生活這麼無趣的不公。
我放下行李後，也跟著去廚房，隻看母親拿著兩個雞蛋出來，準備炒雞蛋，現在廚房都是用燃氣了，不用之前那種土鍋土灶，也不需要我幫忙燒火了，我立在母親身旁說著：媽，不用麻煩弄了，我帶了麵包，等會隨便吃兩塊，其實我是在沒胃口吃飯，也不想麻煩自己母親。
母親也不看我，自顧弄自己的，一邊打雞蛋一邊說：吃麵包有什麼營養，這是土雞蛋，自己家養的，有營養，下次回來提前說，我就去割點肉，今天中午米飯也不夠，等會我在下點麵，你就這樣吃吧。
我見無法阻攔說一聲好，就到堂屋門口等著，我這邊農村的房子是門前一片空地邊上種蔬菜或者果蔬，正對著屋前麵是什麼都不種，我家的房屋兩邊各種了一棵橘子樹，空地前麵全部都是一片片的水稻，風一吹過，青色的稻浪一層一層翻滾，思緒被稻浪拉扯開來，想起之前跟家裏大吵一架後，指責母親重男輕女，幾年的積蓄全部給予大哥建了這棟房子，從那之後好像母親再也不向訴說家長裏短，不在說日子苦，也不在問我拿錢了，是什麼時候突然跟母親這麼陌生的呢？應該是25歲之後吧，那個時候以為自己自考大專，從工廠車間轉到辦公文員後，想買一個車，問了母親要那幾年打工的積蓄，因為之前的積蓄交給我母親的，母親微微顫顫的說：錢全部拿來建房子了，當時我就炸了：媽，拿錢建房子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我那些錢我自己是有用處的。我的母親聽我這麼一說，態度也強硬上來了，說道：你給了我，不就是我的，我的錢拿來建房子要跟你說什麼，再說養育你幾十年，那些錢孝敬家人怎麼了，哪家女兒跟你一樣，別人都是聽到家裏建房子恨不得把自己貼上去，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白眼狼……當時因為這一通電話不歡而散，後麵有兩年沒有回家吧，再後麵是大哥做了和事佬，也就每年過年回來呆上三四天就返回公司上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端詳著門口的景色，藍色天空就像浸洗過一樣，湛藍純淨那麼通透，藍天的底下是無際的青色水稻，猶如一塊青色的翡翠一般鑲嵌在大地之上，耳邊傳來昆蟲的歌唱的旋律，路麵田埂上野花在風中舞動，一切這麼美好依舊撫平不了內心苦澀。
母親從廚房端著炒雞蛋出來，依舊是孩童時期用過的那種白色大瓷碗，白色瓷碗因為使用的年限，已經流程歲月的痕跡，不是雪白，是泛黃中帶著淺淺灰色的白，我從母親的手中接過碗，接過筷子，說了一句：我隻吃這些了，麵就別煮了，吃不完。母親也沒說別的，轉身回廚房端一開始的飯碗做到我對麵的門口吃起來，看著母親開水泡飯就著那泛黃的剩菜，我別扭的起身過去，把碗裏一半的雞蛋夾到母親的碗裏，嘴裏嘟囔著：我又吃不完，浪費，我要減肥。
母親本想抬手阻攔的，可能沒想到我會起身過來，把雞蛋挑到她碗裏，畢竟這幾年我和母親都是不鹹不淡偶爾電話問候聯係一下，母親本想把挑到她碗裏的雞蛋夾給我的，看了看我，可能怕我嫌她不幹淨吧，她手裏筷子也隻是在她自己碗裏動了動，母親用筷子指了指上麵說道：樓上房間沒收拾，灰塵倒是沒什麼，我隔幾天就擦一次，被子，枕頭我吃完飯就去鋪，你吃完飯在樓下休息一下，看看，我好快就弄好。我低頭吃著碗裏的雞蛋，點頭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