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罪人(1 / 3)

8月9日,一個人孤身來到梵洱城的一個外形矮小的城堡前。

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城堡實則是個軍事禁地,因為這裏是聯盟軍事法庭的專屬監獄。

雖然是監獄,但這裏麵的環境倒也不算糟糕,畢竟隻是一個臨時的關押場所,而且被關押的人員多數都是出身名門的貴族,在沒有被定罪之前,不至於太過於難為。除非在軍事法庭上被判決為有罪,才會按照罪行輕重,發配到不同的監獄裏去。

這位客人應該來頭不小,無需證件和陪同人員,徑直走進這個軍事禁地內。而且這個地方的衛兵們看來也提前接到了通知,不但所有守衛都躬身讓行,而且還有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殷勤在前邊帶路。他們長驅直入,徑直上樓,一直來到頂樓的一個房間前,那個軍官打開一扇門,彎腰請來客進入。

來客走了進去,並隨手從屋內關上門。雖然這個房間來客以前來過幾次了,但這次進來還是情不自禁地打量一圈。即便是當作牢房,這也算得是這個城堡裏最好的房子,裏麵設施雖然簡潔,但也樣樣不缺,不僅視野開闊,而且采光和通風好,住在這裏的人絕對是整個監獄最受優待的人。

在窗子前是一個書桌,一個身材魁梧、蓄著一臉大胡子的人,正側對著門口寫東西,頭也不抬,聚精會神,筆尖在厚厚的紙上劃過,刷刷作響。

來客也沒等房主(或者該稱房間裏犯人)邀請,自顧自地脫下鬥篷,掛在門後的鉤子上,又很隨意地在書桌對麵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屋內冷清了下來,這兩人一個在繼續埋頭寫東西,一個剛看著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那個寫字的大胡子看來終於寫完一部分了,放下筆,邊活動著胳膊邊抬起頭,冷冷地看了來客一眼,卻沒說話。

此人正是原盟軍總司令尚卿瀾。

來客卻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有幾分苦笑的模樣,說道:“尚司令,你還是堅持不出去?還要繼續呆在這裏麵嗎?”

尚卿瀾目光嚴厲地看著來人道:

“曲長官,還是別用老稱呼了,那個尚司令早就不存在了,現在你麵前的隻是罪人尚卿瀾。我之前說過無數次了,既然那一群逃兵都得不到應有的處置,那麼有罪的隻能是我本人了,除了監獄,我哪裏也不去。我之前一再要求你們盡快將我判決,然後轉到別的監獄裏去,可一直沒有結果,害得我隻能整天蹲在這個房間裏,你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案?”

那位被稱為“曲長官”的人,正是聯盟行政委員會最高執行官曲滅。這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小老頭兒,蓄著很濃的八字胡,戴著圓圓的眼鏡,此時滿臉苦笑,原來很密的皺紋顯得更深了:

“尚老弟,咱就別鬧了好不好。這個案子不是早就結了,那幾位將軍都被免職,判入獄兩年,因戰事需要,緩期執行,改為下放到軍中戴罪立功以贖罪。至於蘭晃,雖然總體指揮並無不當之處,但犯了教條錯誤,不應該安排諸將在深夜行軍,更不應該因為貪功放棄莽城主動出擊,所以革去一切職務,由奎涅王國流亡朝廷自行處置。追授洪東南大法師為……”

“這些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不用你再向我複述一遍了,我想起來就惡心。”尚卿瀾冷冷地打斷道,“對於這些貴族們來說,又是一個你好我好大家都很好的判決,唯一倒黴的就是那些英勇作戰犧牲的勇士,以及那些沒什麼背景的逃兵。”

曲滅無可奈何地道:“不然呢?又能怎樣?當初你一個勁兒的力推臨陣脫逃處決法令,那時我反對的理由就是,這種法令即便推出來了,唯一的效果就是給自己添堵,因為它根本就無法落實,也不能去落實。就拿這一次來說吧,關於蘭晃的判決,簡直是胡說八道,連我都看不下去,可有什麼法子?他是奎涅王國國王蘭泰的族叔,他的一個親家是旭光王國首相的親哥哥,而蘭泰的母親西荒苗又是乙太帝國皇帝西荒原的親妹妹,西荒原的背後又有白石城的勢力影子······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背後,又牽扯到無數的利益關聯。尚老弟,你是小城主之子,我是商會老板之子,你這個盟軍總司令,和我這個最高執政官,看上去好像威風凜凜、了不得的厲害,其實說得不好聽點,無非就是那些世襲貴族們看到咱們有點本事,於是把咱們扶到這個位置上,你替他們看家護院、我負責協調他們之間的矛盾糾紛,其實咱兩個就等於是個高等管事罷了。老弟啊,其實你一直是個明白人,所以你在這個位子上幹了這麼久,說明這些年來他們對你是很滿意的。可你為什麼單單到了這個時候,就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非要和人家對著幹呢?”

“為什麼非要和人家對著幹?”尚卿瀾原本一直木著臉聽,但聽到了最後又忍不住暴怒起來,“因為現在和過去是不一樣了!原來隻是他們之間的小打小鬧,反正最終的利益還是他們自己的,肉爛在鍋裏,無非是把財富從同一件衣服的左口袋轉到右口袋罷了。可是自從烏山戰事擴展到岷城時,戰爭性質就變了,這是一個新興勢力向中原舊秩序發起的挑戰,他們要革的是既得利益者的命,這種戰事已經關係到你和我,以及你我身後階層的利益了,到了這種生死關頭,我豈能容忍這些家夥們在中間胡鬧?我一忍再忍,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泥人還有三分血性呢,老友黃伯厚的死就已經讓我對這些人恨之入骨,後來洪東南又出事了。我對不起這些支持我的朋友,如果不能為他們做點什麼,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蹲在這個牢房裏懺悔呢。所以曲長官,我意已決,你就不用再勸了。”

曲滅想了想,突然小聲道:“洪東南還活著。”

尚卿瀾先是愣了愣,隨即一下子激動起來,猛得站起來低聲吼道:“他還活著?在哪兒?為什麼······”然後他一下子明白了,頓時臉色又蒼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