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到白塔外呼嘯的風聲。搖曳的燈火,映照著一張張鐵青的臉。
半晌,屋內有人猶豫著道:
“就算要除掉澹台明玉,也不容易呀。此人生性多疑、狡詐陰險、法術高超又黨羽眾多,不好對付啊。”
“誰說非得讓我們出手呢。”花會長沉著臉道,“我們都別忘了,還有一個人極有可能會是她的克星呢。”
是誰?屋內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
“他的丈夫,屠隆嘯天!”
夜深了,會議也結束了。
在大家離開會議室後,花會長又單獨叫住我。
她掏出了一個盒子,鄭重地打開,取出一樣小東西。
我仔細一看,居然是一隻死了的小甲蟲。
但花會長顯然極珍惜這個貌似平常的東西,她把那個東西在手裏用力握了握,才有幾分決然的樣子放到我的掌心上。
“看上去這是一隻死甲蟲,其實這是一個極厲害的法器,也非常珍貴,出自上任會長左丘砂之手。他老人家一輩子也就做了五隻,傳到現在就僅存這一隻了,除了你和我,沒有別人知道它的存在。”她小聲囑咐我,“它是專門用來傳送聲音的,而且最厲害的地方,在於它不會發生任何的法術波動,再高超的法師也感覺不到它,所以最適合竊聽談話了。我把使用的咒語抄錄給你,你在路上背熟,到了澹台明玉那邊,悄悄的把這東西扔到她帥帳的角落裏,告訴她我們的答複後,再回到你住宿的地方,念動咒語,就能聽到她和那幾個死黨談什麼了。記住,這種法器隻能使用一次,偷聽時間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之後它就變成了一隻普通的死甲蟲了。”
我連忙收好這個寶物,又接過一張寫滿咒語的紙條,但忍不住問道:
“會長,形勢真有這麼險惡了嗎?澹台皇後,呃,澹台明玉她真的對大家起了殺心嗎?”
燈光下,空蕩蕩的會議室顯得格外冷清,花鹿茗會長的臉色也顯得格外嚴肅:
“阿枉,通過這些日子打交道,你恐怕也感受到了,澹台明玉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性格張揚,淺薄自大。但我要告訴你,這些特征隻是她刻意展示給大家看得,讓大家對她放鬆警惕罷了。澹台明玉其實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從來都是。所以我心底裏一直懷疑,她演這出戲給你看,刺激我們,搞不好是故意的。因為若不是另有所圖,她是不會這麼輕浮地要挾我們,這一切的背後,她應該有一個更大的陰謀。罵歸罵,但和這個智商極高又詭計多端的人為敵,講真的,連我都覺著有幾分恐懼,心裏一點底兒都沒有。所以這次隻能把這壓箱底的寶物也用上了。這就等於把我們這些人的命運全部交給你了,阿枉,拜托了,這次你可要把握好機會,一定要竊聽到這夥人最真實的計劃,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聽了這些話,我隻感覺後背發涼,但沒有多言,隻是鄭重地向花鹿茗會長鞠了一躬後,立刻再次出發。
一路上,我心亂如麻。我多麼希望這些可怕的猜測都是花會長想多了,但理智提醒我,花會長的話應該是正確的,因為——我猛然覺察到,一個能在屠隆嘯天身邊潛伏幾十年而未被發現真實身份、反而被委以重任的女人,豈會是一個淺薄狂妄之輩!雖然我和澹台明玉相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我還真的從來就沒看透過她,而且除了花鹿茗這類頂尖的風雲人物之外,估計也很少會有人能看透她。
再次見到澹台明玉後,我說了白石城提出的條件。這次,隻見她似乎麵露喜色,但又似乎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樣子,說了些“責任重大,恐難以勝任”之類的話,推托了一番。
有了花會長之前的提醒,我現如今對此人的任何外在表現都不再相信。不過我還得配合著她把這出戲演下去,於是就禮貌地提出,能否給我一個正式答複,明天我好回去交差?
澹台明玉再次表示“還需要思考一下”,我也再次表示“可以理解,靜候佳音”,便被人帶回充當客房的帳篷裏了。
我在之前已經悄悄的把那個甲蟲彈到她的帥帳裏的一個角落裏。我現在最大的擔心就是萬一她沒有在她的帥帳裏和別人談這件事兒,而是跑到另一個地方去,那這次竊聽就徹底失敗了。
不過我又覺著她應該會在帥帳裏和別人商議這件事兒,因為對她來說,在帥帳裏談事兒不僅是最舒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裏有大量的防竊聽、防窺視的法器保護著,所有服務的人員都是她的親信,所以她最大的概率會在這裏麵談。
我躺在床上,裝著睡覺的樣子,實際念動咒語,開啟了花會長交給我的那件法器,這時立刻就能清晰地聽到帥帳裏的動靜,就像是發生在耳邊似的。
不過帥帳裏顯然是在開一個軍務會議,澹台明玉在安排任務。澹台明玉的聲音,低沉簡潔,威嚴果斷,和在我麵前的貪婪、猶豫、囉嗦簡直是判若兩人。
我不禁暗暗感慨,澹台明玉,你到底有多少張麵孔啊?
終於會議散了,我聽到眾人推開椅子但又迅速安靜地離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後,帥帳裏安靜下來。
有一個人緩慢的腳步聲,我猜是澹台明玉,她正一邊負著手來回踱步,一邊思考問題,她這個習慣看來在哪裏都一樣。
又過了一陣子,我聽到她的清冷的聲音:“讓他們都過來吧!”
我心一緊,他們要開始了。
很快又是幾個人的腳步聲,應該就是上次見到的辛冬柚幾個人。
這時我又聽到澹台明玉冷冷的聲音:“再檢查一下這裏有無竊聽法器之類的東西,還是老規矩,帥帳內及周邊一百步內,嚴禁任何其他活物出現。”
我的心又懸到了嗓子眼。
幸好沒一會兒就有人回報,一切安全。
我這才放下心,不禁暗暗佩服左丘老會長,這個竊聽之物,的確堪稱是神作了。
他們開始談了起來。澹台明玉先是說了我回複的大體內容,但從那幾位的回話來看,這個結果顯然是他們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