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次交鋒(1 / 3)

1 陳冰

夜晚的時間是屬於我的。因為當一個人熟睡了之後,就算白天再怎麼堅定的意誌,也會隱入到潛意識底層。那些隱藏得很深的秘密,那些你白天用假麵和盔甲武裝起來的軟弱都爭先恐後地冒出來,仿佛在對著我召喚:“來呀,我在這兒呢,來找我呀……”

然而要找到一個特定的目標卻不是那麼容易的。盡管主意識已經沉睡,好像一台電腦的主人暫時離開卻沒設密碼一樣,我可以隨便翻看任意一個文件夾,但是要從幾萬個G的文件當中找出某一部主人改了文件名加了密碼的小黃片,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哦不對,我看還是找小黃片容易一點。因為搜尋記憶隻能從某條淺層記憶開始慢慢一級一級追尋下去,也許有無數條路徑通往那個特定的點,但是一旦你偏離方向,那麼隻會離目的地越來越遠。

是的,我是夢行者。我的異能就是進入別人的頭腦中讀取信息。

理論上講,人醒著的時候你也可以進入他的思維。但是這時候他的腦子裏盡是關於工作啦孩子啦昨天的球賽啦之類的東西,你一進去仿佛空降到某個七國大戰的沙場,需要殺出一條血路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而我通常要找的都是關於記憶和秘密的,人們忘卻或者不願宣之於口的東西。所以一般公開的話采用催眠的方式,有些需要暗地裏進行的,就隻能趁著對方睡著再悄悄進入他的思維。

現在我正跋涉在一片深層的記憶之海中,就算是漂浮在最上層的畫麵也由於年代久遠已經模糊淩亂,再往下至無限渺遠處幾乎成為一片量子化的迷霧,要等著主人去主動激活它才會坍塌為圖像化的記憶。

雖然我極力搜尋,但是那段有關的記憶路徑也極為混亂,片段和片段之間完全錯位還有許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有的同一事件竟然有好幾個版本,看得我一頭霧水。還有些明明是童年的記憶卻出現了主人成年以後的身影,甚至好幾個不同年齡段的自己同時出現在一個事件中。…… 這人如果不是精神錯亂的話,那就是—— 他用一層又一層的偽裝掩蓋了真實的記憶,目的就是保護那些他不想再記起來的真相。

所以,這些亂七八糟的偽記憶後麵一定有著什麼重要的信息!

正當我要進一步探索時,眼前的畫麵突然抖動混亂起來,本來層層疊疊堆在一起的影像幾乎以光速分解成碎片發散到視野無窮處。原先陰暗模糊的視界突然被成千上萬道光箭刺破,霎時色彩、圖像、各種腦際中盤旋的喃喃私語如大河決堤那樣呼嘯而至,瞬間將我淹沒。

壞了,有人已經醒過來了。

2 韓科

一夜亂夢,我疲憊不堪地從床上起來。腦子裏亂哄哄的,仿佛經過了一整晚的拚殺,渾身酸痛幾乎想再次睡過去。

聽著隔壁陳冰小心翼翼的起床聲,我知道自己不能賴床,否則不按點出門辦事會顯得很可疑。

本來想借著這兩個白天去調查一下他的背景,但昨天一天跑下來,卻發現他根本就不在這裏出生,也沒在這裏上學,是三年以前從另一個城市的某家公司跳槽到本地的。

看來他之前在和我聊天的時候說的關於自己的信息大多數都是假的,我有點後悔當初應該暗中請專業人士來調查的。但是,哪個專業人士我又能信得過呢……

想著這一天時間該怎麼度過的問題,我聽著外邊的動靜估摸著陳冰已經差不多要來敲門喊我吃早飯了,才施施然地起床走出房門。

有點意外地,我發現他居然也像一夜沒睡似的臉色灰暗眼皮浮腫,便隨口問了一句:“昨天弄到很晚嗎?”

“嗬嗬,有點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昨晚我又聽了一遍那首歌,發現有些畫麵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今天白天我會再整理一遍重新畫一下。”

“太好了,”我點頭,“看來會有突破的。”

會有什麼樣的突破呢?昨天陳冰已經很肯定地告訴我她不會回來了,其實最明智的做法是應該果斷放手而不是窮追不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不願意就此離開。

也許當你嚐過了一遍人生的大起大落,對大多數事情感到厭倦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有那麼一個被人遺忘的箱子,裏麵藏著你多年以來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那個秘密代表了你最美好的歲月和記憶、也是你人生輝煌的起點,你又怎麼能控製住自己不去打開看看呢?

“呃,韓老師?”陳冰一聲呼喚將我從恍惚中拉回,“你知道慈安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嗎?”

3 陳冰

果然,我的目的達到了。昨晚一夜搜索最後終於在他醒來的一刹那抓到了這個詞。

當我說出口的瞬間,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原先溫和、睿智、通達人情世故的表麵仿佛裂開了一道口子,隱隱約約露出底下模糊的另一層麵目。但是那也隻是一閃而過的那麼一秒鍾時間,頃刻裂縫又迅速合攏,回複了原先完美無瑕的麵孔,讓人懷疑剛才的瞬間隻是個幻覺。

“嗯,好像是慈禧那個時代的東宮太後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回答完全是朝著另一條康莊大道直奔而去的架勢。 這顯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也不是他把這個詞藏在記憶深處的原因。

“我覺得也許不是個人名呢,說不定是個地名?”

他大口地咬著油條,無所謂地說:“很簡單,等下你百度一下好了。反正我是完全沒有印象……”

我歎了口氣:“百度的結果估計還是離不開太後她老人家。……但是這個詞真是出現在你的歌裏呀。”

“不可能。”他肯定地說,“我都沒有印象怎麼會……”說了一半他停下了。

“也許是她留下的線索呢,畢竟這首歌的原作者是她。”我補全了他沒能說出口的半句話。

他瞪著我大概有那麼三秒鍾,然後一言不發地繼續喝粥。

沉默著吃完了早餐,他第一時間打開手機百度了“慈安”。 果不其然,所有的信息都圍繞著已故的太後展開,當然也有為數不少的慈安醫院,各類以慈安命名的公司,分布在從南到北全國各地。如果掉進這個坑裏去的話,估計十天半月上不來。

“這好像不是個辦法。”他放下手機,“也許這隻是你的一個錯誤,就像之前那張很不和諧的圖一樣。”

他指的是那個躺在一片闊葉林中間的女人麼,我之前也以為是個錯誤,現在可不這麼看了:“嗯,我今天打算重畫的主要是這幅圖,因為它不僅不是個錯誤而且變得更具體更清晰了。”

“哦?”他頓時一臉嚴肅,“那我能在這裏看著你畫嗎?”

4 韓科

不出所料,陳冰拒絕了我旁觀的要求,聲稱這樣會幹擾他的思路。我也去不戳穿,隻是禮貌地與他道別出門。

當然我並沒有走遠,而是在小區裏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躲藏起來,陳冰的單元門正在視線所及處,以便於我監視。

雖然我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但是隱隱總感覺到他在隱瞞著什麼重要的信息。而且在調查他的背景無果的情況下,唯一的辦法隻剩下等待了。

結果事實證明我猜對了。

才在隱蔽處等了沒多久,一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身影出現在陳冰的單元門口——他的女朋友。

這兩天他女朋友都是在晚飯前過來,與我倆共進晚餐,然後默默地去收拾餐具,然後……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

反正在我們就寢時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我仿佛完全不記得她怎麼關門離開的。 但是沒想到她白天也會過來,而且進去了以後就不見出來。

終於在我躲藏了一上午快要無聊得睡著時,另一個等待已久的人出現在陳冰樓下——外賣小哥。

我不緊不慢地從藏身處出來,算好了時間正巧跟著小哥進了單元門,故意走得慢騰騰地與他保持一層樓的間隔。然後就在他叫開門的一刹那躥到了陳冰門口,突兀地出現在外賣小哥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