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稚很久沒走出那間小屋子,從鄧府的南院走到北院,非但眼睛遲遲不適應亮光,身上居然因為那麼小段路程發了不少虛汗。他解下外袍隨意疊了兩層,遞到鄉穎手上:“很久沒練舞了。”
鄉穎一邊整理孟稚的一邊動了動肩膀,聽到骨頭僵硬地哢擦了一下。
“君上在這裏要練劍的話,興許還能和塾師們商量商量。”鄉穎道,“當然,是在我燒一桌菜之後。等到那會兒,話定然容易說些。”孟稚聽出他的無奈和戲謔,笑道:“還是算了吧,我已經把你賣了換半天清閑了,再拿你去談條件過意不去。”
鄉穎捏了捏下巴:“勞君上為我考慮。那練舞這種級別的條件,君上千萬打消,我怕到時候得留在鄧府當廚子了。”孟稚掐了顆盆景小果彈到鄉穎臉上,終止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不過到底是憋悶了數日,短暫的放鬆竟然換來了近似到郊野小遊一番的舒暢。
“不知任公子……”
“君上請。”洛洛轉過身來遠遠喊了一聲,打斷了鄉穎的話。
姑娘素來聲音輕緩,大聲說上這一句似乎已然有些為難。孟稚和鄉穎加快步伐走到北院任柏丘住所的門口,這時候任柏丘聞聲趕了出來,驚異於不僅洛洛很快傳話到位,孟稚還親自過來了。
轉而任柏丘看出孟稚出門散悶的悅然神色,便省去了他本來就覺得別扭的一係列敬上套話,欣喜道:“我原以為鄧府很難放人。”“當然難,我出來一趟,把鄉穎大人都搭進去了呢。”孟稚和任柏丘說話也並無拘束。
任柏丘正疑惑著,鄉穎笑著搖了搖頭,隨兩人進了門,然後轉身掛上了門閂。
任柏丘給孟稚和鄉穎倒了清水,自己也坐下來,麵對兩人,把江懿洲送來的信紙推到了他們眼前。任柏丘道:“我原想盡快把事情傳達到,但種種原因耽擱了,還望君上諒解。”在孟稚打開信紙一個字一個字細看的過程中,任柏丘講述了那天晚上遇到澤淵女子的事情:“茲事體大,我卻因私心遲遲未報,拖延至今。”
孟稚一邊讀信一邊搖頭道:“換做是我,也寧願等個清靜的機會,而不是經由鄧府的下人輾轉。”如果任柏丘“及時”上報,難免要先說通鄧家眼線,才能聯係到孟稚。
“這封信是江懿洲托人交到我手上的,君上能看得出,他本人也希望君上知曉。”任柏丘道。
孟稚點點頭,讀完信,習慣性地把它遞給鄉穎。
任柏丘:“澤淵野心勃勃,大堇人盡皆知,實際上起了苗頭也不至於搖晃人心,這說明在心理層麵大堇早做好了準備。現實層麵,麵對北國虎狼,臣以為,無論何時準備、作何準備都不為過。”他撐直了背,以新君臣子的身份表明了自己對此信的態度。
屋中沉默良久,鄉穎折紙的聲音緩慢地響起。他眼底有一絲笑意:“江懿洲那樣的人,我還為怎樣說攏他而苦惱過幾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