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人生總是這麼痛苦嗎，還是隻有童年如此？”
孟行抬頭看去，說話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站在樓梯護欄旁，白皙的臉蛋上滿是挨打後髒糊的鼻血，她眼神直直地看著你，像是一隻柔弱而倔強的迷途小鹿。
讓人心髒莫名一疼。
“…總是如此。”
短暫沉默後，孟行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對方，淡淡說道。
隨即他轉身走向過道盡頭的房間，但身後突然又傳來小女孩清脆的嗓音。
隻是這次不再倔強，而是笑嘻嘻的親昵，讓人心頭升起一抹錯亂的怪異感。
“哥哥你好笨啊，連小孩子都不會哄。”
——誰說我不會哄小孩，這是在演戲好不好？
“哥哥你禿頂的樣子原來長這樣呀，嘻嘻，看著醜帥醜帥的……”
——都說了是在演戲了啊，我這是在扮演一個中年殺手大叔啊喂！中年人禿頂什麼的能叫醜嗎？這叫成熟！
——等等…哥哥？
——我特麼一個獨生子哪來這麼大的妹妹？！
孟行心髒驟然一空，猛地回頭，身後哪有什麼小姑娘，哪有什麼走廊？
視野中隻有一道恐怖鬼臉撲麵而來！
眨眼間就抱住了他的腦袋。
刹那的窒息和恐懼襲來，陷入溺水的瀕死感覺讓他四肢僵麻，身體猛一抽搐，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
“怎麼又做這樣的夢了，難道我真有一個素未謀麵的親妹妹不成？”
孟行在客廳沙發醒來，一把拍開捏住自己鼻子的小肉手，然後坐起身揉揉眉心，讓自己從噩夢帶來的昏沉中清醒一些。
“還有夢裏麵的場景，和以前做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夢一樣，總感覺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緩了緩神後，他低頭看著身前抱著奶瓶喝奶的小豆丁，一臉的無奈：
“周小麥，說了多少次不許捏我鼻子，會死人的啊。”
圓臉小胖妞瞪著無辜的大眼睛，一手抱著自己的小豬奶瓶，一手戳起自己的鼻子學豬叫：
“大懶豬睡懶床，奶奶喊你吃早放啦！”
“你這是喊我吃早飯嗎？你這是喊我吃席啊！看我捏捏捏揉揉揉！”孟行伸出罪惡的雙手控製住掙紮想溜的小豆丁，對著妹妹肉嘟嘟的臉蛋好一陣又捏又揉，終於撒了起床氣，身心愉悅。
哭唧唧的周小麥捧著紅彤彤的臉蛋，兩條小短腿噔噔噔甩得飛快，跑去廚房找奶奶告狀。
“奶奶奶奶！老鍋大壞蛋又欺負我！你幫我打洗他！”
“哈哈哈，好好，小麥吃完早飯我們就打哥哥好不好？”
孟行的外婆是位笑容慈祥的老太太，滿頭白發梳理得整齊細致，用一支銀色的發箍箍著，樂嗬地哄著小孫女，“快來快來，坐椅子上，把這根玉米吃了。”
把四歲的小表妹打發走以後，孟行起床穿衣，收拾好床鋪塞進尼龍袋裏，恢複折疊沙發的原貌，尼龍袋則放到陽台外婆和小麥的房間裏，這才不會礙著舅媽的眼。
孟行的父母多年前因為一場意外去世，所以他從三歲開始就跟著舅舅一家生活。
舅舅和舅媽都是雲城最大的工廠路登機械廠的工人，他們有兩個女兒。
大女兒也就是孟行的表姐，比孟行大四歲，叫周雨琪，今年剛從師範大學畢業，也進了路登廠上班，在人事招募部做招聘工作。
上個月剛從家裏搬出去，現在住在人事部的員工宿舍，一周回家一次。
小女兒就是剛才喊他起床的小豆丁，大名叫周雨瞳，不過家裏人都喊周小麥這個小名，目前賦閑在家當混世小霸王。
不過這小家夥也沒幾天放蕩不羈的自由日子了，下個月就滿三周歲生日，要送去幼兒園接受學前教育改造了。
還有孟行的外婆，當年帶著年幼的孟行一起住進了舅舅家，這麼多年家裏的家務和三餐都靠這位年過七旬的老人操持。
一家六口人住著這一室一廳的工廠分配房，就這樣辛苦而平淡地生活了十來年，多幸福談不上，但至少沒病沒災，日子安穩踏實，已經能讓不少人豔羨了。
“媽，我上班去了啊，”
孟行的舅舅周學武穿著灰色的短袖廠服，尋常發福中年人模樣，幾大口嚼了一張烙餅，又仰脖喝了一碗溫粥，然後塞一枚白煮雞蛋到褲兜裏，走到門邊弓腰穿鞋。
“小麥，爸爸要去上班了，快來讓爸爸親親。”周學武邊係鞋帶邊逗女兒玩。
“才不要，爸爸是大懶豬，臭臭！”
周小麥正坐在椅子上晃蕩著胖嘟嘟的小腳丫啃玉米，對老父親的請求一臉認真的搖頭醜拒，逗得周學武哈哈笑著開門上班去了。
周學武這個月上白班，早上八點打卡，但身為產線站長，他要提前半個小時去車間和晚班做交接，所以現在七點一刻不到就得出門。
孟行舅媽這個月則是上晚班，早上八點才下班，兩夫妻就像是牛郎織女，隻有每個月全廠廠休的時候才能見到一麵。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孟行希望自己那嘴裏含刀片的刻薄舅媽能天天上晚班，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
“外婆我上學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呀行行，晚上早點回來。”
“好的外婆。”
花幾分鍾風卷殘雲地幹掉早餐，孟行挎起單肩包準備出門上學。
“周小麥，哥哥要去上學了，過來讓哥哥親一口。”出門前孟行也學舅舅，逗小孩兒玩。
“才不要，大鍋最討厭辣，等我吃完早放就讓奶奶打洗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