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兩銀子換了幾張紙片子,王夫人半信半疑。馬道婆笑道:“隻管照我說的去做,待我做法之後,一切自有結果。”
錢總不能白花。
王夫人打發走人,就要想法子把東西塞進賈母的床上。她人都到半路了,腦子機靈起來,轉一圈回來了。
當初她和鳳丫頭放印子錢,行事十分謹慎,尚且被死老太婆抓個正著。如今她草率的去行巫蠱,一旦有什麼意外,豈非太不劃算了。她好容易躲過那遭劫難,再陷入另一遭劫裏,豈不虧?哪還能和往常一樣硬氣的站在人前?府中的幾個主子們已經接連吃了老太太的癟,前車之鑒,必要引以為鑒的。
王夫人眼珠子一轉,主意來了。她回去招來周瑞家的,交代她把這幾個紙片子拿去裱了。一下午的功夫,一張用朱砂畫著福壽祿的黃符紙就做好了。
王夫人拿著‘符’前後翻弄翻弄,除了比平常的符紙厚重些,倒沒什麼不同。
“恒遠道士的符紙如今在街麵上很流行,偏他每日隻寫三張,價格炒得厲害。像這種福壽祿大符,百兩銀子未必能買得到。”
王夫人驚訝,她隻給周瑞家的二十兩銀子。“哦?那你這個怎麼弄來的?”
周瑞家的賊兮兮的笑道:“我托人把拿東西裱成符紙樣,再借樣照貓畫虎,成了這福壽祿的大符。奴婢尋思像些就行,誰曉得咱這張不是那三張之一?二十兩銀子就妥帖了,劃算還安全。”
周瑞家的諂媚的笑著,微微抖著眉尾,仔仔細細觀察王夫人的神態。其實不過是做假畫個符罷了,她五兩銀子就搞定了。餘下的那些錢,她當然不會老實退回去。隻要她事兒辦的漂亮,太太不會追究。
王夫人自覺省了八十兩銀子,挺開心。王夫人?大誇周瑞家的會辦事兒,另賞了她三兩銀子作為跑腿吃茶的錢。
周瑞家的高興地應承,心裏卻腹誹這賞錢都沒她貪得多,她不貪才怪!
……
晚風冷冽如刀,吹得人臉蛋子生疼。
銀釧打了個哆嗦,立起衣領子。她快步過了東角門,去找赦老爺身邊的大丫鬟秋桐。
秋桐仗著老爺去禮佛,整日無事可做,便每日好吃懶做,早睡晚起。銀釧敲門,秋桐才脫了衣裳,故有些不耐煩地來開門。秋桐見是銀釧,態度稍好些,迎她進來。
銀釧訕笑兩聲,進了門。府裏人都道她和秋桐好,實則她最看不上的人就是秋桐。仗著有幾分姿色又是大老爺房裏的,從不把二三等瞧著眼裏,為人斤斤計較,又尖酸刻薄。銀釧不過是膽小,怕她才順著她的,沒想到後來秋桐卻黏上了她。
“這麼晚,你來看我?”秋桐奇怪的問。
銀釧定神,笑著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包點心來,遞給秋桐。“太太今兒個要的,卻一口沒動。”
秋桐打開一瞧,是她最愛吃的馬蹄糕。她二話不說,就伸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裏。銀釧也沒管她,歡喜的笑了笑,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符紙來,摸了摸。秋桐果然好奇相詢,銀釧得意的和她講了符紙的出處。
恒遠道士的?那可是好東西!
秋桐眼睛亮了,笑拉銀釧就在她這住下,明日再走。銀釧正有此意,歡喜地點頭。次日天未亮,起遲了的銀釧急匆匆的趕去伺候王夫人。秋桐還賴在榻上,笑得得意。等太陽照屁股了,秋桐才起,四周瞧了瞧,從她枕頭底下翻出符紙來,湊到嘴邊親了一口。
照理說偷東西這種事,秋桐應該藏著掖著。但她不懼於銀釧,早想好了借口死不認賬。對外就說這東西是自己求的。秋桐拿著符紙,在大房眾下人跟前招搖過市,惹來好一頓羨慕。秋桐虛榮心得到意足,說話態度愈加飛揚跋扈。
王善保家早看不慣她,將此事告知邢夫人。邢夫人罵了秋桐一頓,順便把‘罪魁禍首’福壽祿符紙收了。
邢夫人拿著符紙參詳半天,納悶的問王善保家的:“真有那麼貴,一百兩?”
“可不,得這東西要看機緣。”王善保家的笑道。
邢夫人得了便宜挺高興,隻不過這符紙到底不如錢來得實在。不如趁機賣個好,送給老太太討歡心?邢夫人樂嗬的坐定主意,這就把符紙供奉給賈母,送之前她還特意查了用法,符紙要貼在床底的。
賈母捏著符紙摩挲了一通,笑道:“難為你有心,是不是從恒遠道士那裏求來的符紙,都這樣厚硬?”
“不全是,這是大符,功效翻倍,才會如此。”邢夫人不懂裝懂,表現的很自然。
賈母點點頭,再次稀奇地瞅了瞅,誇讚邢夫人有心。邢夫人一年多來沒被賈母讚美了,忽聽此話,心裏美滋滋的。
“去吧。”賈母打發了邢氏,隻留下鴛鴦近身伺候。至於那符紙,她隨意丟在了桌上沒管。小憩之後,黛玉和三春姊妹下學,嘻嘻笑笑地進屋見過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