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言26歲的那個盛夏,他又一次來到了填滿記憶的那所校園。恍惚間,陽光刺眼,朦朧間將他拉入了20歲的時候。那一年,他暢享著與那一位的6年後的生活;而如今6年過去,他又拾起過去的碎片,等著未來的安排,他想:時間將記憶裹上銀白色,或許也是為了等未來給他塗上顏色。
輕輕眨眼,陽光依舊那般閃耀著,隻是不再讓吳言像是第一次接觸那般不適。他在心裏淺笑,在炎熱的北京,他不是第一次感受過這樣的季節,卻是第一次感到這樣的不適應。然後他想,也許以前這陽光隻是照射在臉上,而這次,卻不小心將心也暴曬了出來。
隻是苦笑,將心情收拾好之後,吳言漫步在這所記憶裏漸漸模糊的校園裏。嘻笑聲不絕於耳,微風輕起拂去一絲絲浮躁,這樣的日子也是讓吳言熟悉,這裏的一切都沒變,隻是留不住人。少年來了又去,吵鬧聲亦是漸行漸遠。
坐在操場的階梯上,微微閉上雙眼。那時候,20歲的吳言問那位:什麼是愛?那位輕笑著說:這樣的年齡和這樣的我們。吳言也是輕笑,說:這隻是當下,隻是一種神秘的感受,也隻是撩動心弦後的溫情脈脈。那位聽後,浮動著笑意的雙眼內含認真的回答道:對我而言,愛就是感受,所有對愛的理性構建都架在未知且空洞的假象當中,它可以教你怎麼愛,但無法容納愛;愛的內容藏在你我的一次次牽手裏,點綴在我們相視一笑的眼角裏,在怦然心動間說出彼此的回答,就像現在我想著你,就像我現在肯定你也在想著我一樣,我們有著神奇的默契,這就是愛。吳言愣了一下,笑著說:你可真浪漫。
語言也是夠神奇,吳言這樣想著,它表達著一瞬間,卻又鐫刻進一生的記憶中,於是讓他從現在回到了過去。語言披著愛的外衣,凶猛的湧進兩個人的靈魂之中。有時候真的會想:到底是甜言蜜語讓人感受到愛,還是愛教會了人甜言蜜語?這樣的迷底藏在彼此的心事之中,雙方默契的打起了啞謎。在曖昧之中意亂,在意亂之中情深,誰知道一開始的被表達者的模樣,他們說,這不重要。這不重要嗎?吳言呢喃道,誰知道呢。
愛賦予人一開始的可能性,卻不肯定的為結束蓋上印章。愛的權利被現代人拆減瓜分,逐漸埋沒在生存的話語之中,它附著在社會的體係裏,被不斷消費著、議論著,讓人們迷失在其中;可是愛作為人的原始衝動是怎麼會這樣呢?吳言想著,也許是人們自己放棄了它。吳言悄聲罵道:真是可恨,人找不到家了。
家啊,那帶給人激情和溫暖的地方,是人一切的開始,可人們卻不願睜眼看它。醒醒吧,被他者構建出的人啊,你聽到那聲沉重的哀歎了嗎?沒有人回答,人們隻是在匆忙的生活中為自己求得安穩,一生徘徊在家的附近,最後被安排進墓地之中,無力地為自己寫下一段墓誌銘:生活是一場黑白電影,玫瑰是唯一一抹亮色。
吳言沉默著,然後輕輕搖頭。來到故地,總是不經意間便思緒萬千,過去如幻燈片般飄然閃過,卻那樣沉重的擊打在他的身上。為過去下定義,然後封存,似乎是處理這段感情最好的方式?但又何必呢,那時候的悸動,證明著我是那樣存在過,吳言又想,然後接受了記憶裏那位浪漫的想法:我們彼此想念,愛意似水流淌。
到現在,吳言孑然一身,不再逗留於操場階梯之上,起身漫步於校園之中。人生對他而言就是一種體驗,在體驗中為自己立法,回歸到被他者構建之前,那便是意義之所在。死亡意味著人生命的結束,可它不僅僅代表著人生的一個階段,同時又是一個可被抽象出來的話題,活著的人會害怕死亡,同時也會喜歡上它,這裏麵都有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即人的一切都會陷入沉寂,至少在那時之後無法與人產生直接關聯;而愛亦如此,讓人畏懼,卻又欣喜若狂,不同的是,愛是人對他人想要建立最親密關聯的開始。或許可以將愛與死亡結合在一起,為人找到一種力量,讓人在死亡的視角下為愛譜曲頌歌,在愛中給予如死亡般的勇氣。吳言這樣想著,步伐沉醉在陽光穿過樹葉落下的碎斑之中,心裏不時地想著那位,多美好啊,原來,那時候他就找到了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