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太祖掃六合開大統後,分封各路諸侯。但傳至哀帝朝時,各地藩王擁兵自重,各自討伐,最終叛將樊州刺史朱挺攻入幽州皇宮,天子不知所蹤。南方皇室小宗武英王不思勤王,趁亂雄倨鳳江以南,對外宣稱帝崩,自侍太祖小宗亦為正統皇室,匆匆自立為帝。而在北方,梁國公王燕率子王之漢掃平藩亂,力挽狂瀾誅滅北方叛軍,苦尋天子與太子無果,隻得暫立哀帝庶子為帝,數年平叛導致北方兵力削減,無力南下統一。隻得與南方隔鳳江而治,各稱正統。
自古以來開國功臣鮮有善終,北朝皇帝李炎對王家不滿,無奈北方兵權在王家手裏,李炎隻得一邊隱忍,一邊寵信奸相謝道義,暗自培植親信勢力,隻為有朝一日扳倒王家。
北朝大將軍王之漢,雖有一統天下之誌,卻無覬覦大位之心,麵對皇帝日漸猜疑,隻得收斂鋒芒,整日在府內飲酒作樂。奈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皇帝李炎授意下丞相謝道義步步緊逼,與王家勢同水火。
王之漢家中隻有獨女,名為瑾年。隨時間的推移,王之漢日漸發愁。王家功高震主,與皇家積怨已久,但凡王之漢駕鶴西去,王家又無子嗣繼承家業,他日西去,王家無中流砥柱了必定遭到清算。
是日,有下人來報:”將軍,門口有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來說是來化緣,開了門卻不為錢財,不為飯食,趕也趕不走,隻說要見將軍,說是可為將軍解憂。”
王之漢正為王家前途憂煩,剛好有人求見,好比瞌睡有人送枕頭。老者被請入內廳,王之漢客氣地起身行禮:“老先生,可知本將軍為何事而憂?”
老者是捋須笑道:“老朽不知。”
“不知?”王之漢疑惑道。
“確實不知。”老者緩緩回道,見王之漢麵露怒色,便接著道:“但……天知。”
“天知?”王之漢由怒轉惑道。
“正是…老朽不才,能觀字窺測天意,將軍可寫下一字,老朽鬥膽卜上一卦。”老者不緊不慢道。
王之漢將信將疑地寫了一個“王”字。老者眯眼一看,是一“王”字,略作思索道:“將軍是憂心王家運數?”
“老先生何以見得本將軍是測王家運數?”一生戎馬的王之漢,也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對老者所言仍是半信半疑。
“將軍請看,這王字頭上加一點,乃‘主’也,將軍雖是一家之主,但卻無子嗣繼承王家恐後斷無主,此乃一憂也;將軍平亂有功,如今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逢亂世,天子要倚仗將軍,但今為治世,功高震高將軍恐怕也是難以自主了,此二憂也。”老者胸有成竹地解字道。
“老先生神人啊,請借一步內廳說話。”也許是急病亂投醫,又或者是老者把話說到王之漢心裏,王之漢立馬畢恭畢敬了起來將老者請入內廳細談。
“在下雖沙場征戰無數,奈何歲月不饒人啊,他日西去,小女與王家一幹人等,將何去何從,請老先生指點迷津。”王之漢對著行了個禮請教道。
“將軍莫憂,這‘王’字再加一點,人再進一點,不就成‘主’了?”老者淡淡一笑道。
“老先生是何意思?”王之漢試探地問道。
“將軍此時所憂全因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這萬人之上,令天子對將軍諸多猜疑,居一人之下,又令將軍如坐針氈,將軍何不做那萬萬人之上的主?”老者恢弘大氣地說道。
“不可!老先生,王家世沐皇恩,豈能倒行逆施,行不臣之道?”王之漢斬釘截鐵地回道。
“正所謂不破不立,如今的天子不施仁政,親近佞臣,百姓苦不堪言,天下人思明君已久,將軍何不順應人心?”老者說道。
“不可,如今北方初定,百姓需要休養,如若徒生戰事,必定民不潦生,不得民心,南方朝廷必定會趁亂北上,屆時也是禍福未知。”王之漢邊說邊搖頭道。
“唉,將軍仁義,處處為黎民百姓設想,老朽深感敬佩。此為明卦,還有一解,將軍可願聽否?”老者見勸說無果,歎道。
“請老先生明示。”王之漢態度虔誠地問道。
“將軍還記得大統帝否?傳聞當年有人在南方見過。老朽夜觀天象,天子之氣一直在南方。將軍何不尋得大統血脈,再造大統王朝?”老者道。
“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天子恐怕早殯天了。”王之漢仰天長歎。
“天子或已駕崩,但天子也許尚在人間。況且,將軍如今在朝廷處境尷尬,與謝相政見不合,明鬥暗鬥皆處下風,恐怕是擔心王家小姐的安危?”老者說道。
“老先生真神人也,在下正是擔憂即使扳倒謝道義,仍有另一個謝道義,如今不願放過王家的的是皇上啊。”王之漢憂心忡忡地歎道。
“將軍不必憂心,老朽有一計,將小姐送往南方,南方為明槍,朝廷為暗箭,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屆時王將軍便可全身心應對朝廷。況且老朽觀王家有鳳儀之風,後人必有母儀天下的運數。”老者慢悠悠地說道。
“老先生說小女……”王之漢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見王之漢要追問,老者連忙回道。
“老先生讓老夫尋大統血脈,人海茫茫,該從何處尋?”王之漢無奈道。
“南方。”說完老者已消失不見
“天下皆知南北對敵,我身為北臣將小女送至南方,朝廷還不定我一個通敵之罪?”王之漢見老者已消失對著天空喊道。
“明送不可,但如果是小姐被人綁架至南方呢?”老者哈哈一笑空中傳來回音。
“多謝老先生指點。”王之漢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還沒請教老先生高名。”王之漢方才意識,匆匆追問。
“老朽乃南方閩州雲螭道觀一修道之人而已。”聲音漸漸遠去。
………………
中秋夜洛州城,落榜書生李雲青走在內河邊,仰頭長歎,心灰意冷麵帶愁容,來往嘈雜,除了水中自己的倒影無人留意這個經曆兩次大考失利的書生。
此時,沿河的二樓窗邊傳來歌聲。
“輕風陌路兩相誤,遙歎燈火暮。闌珊夜色化丹青,秋風又寫愁思回故鄉。細雨欲來推小窗,如在往事中。梨花玉釵插滿頭,正是水漲雲低替誰愁。”
歌聲婉轉似乎又帶著哀怨,好奇的李雲青拾起揉卷的詩稿,循著歌聲、沿著河,繞到此樓正方。愰然發現,這裏原來是本城最大的青樓——飄雨樓,此樓乃南朝邊城洛州一處奇葩,南來北往的商賈、東西走鏢的鏢師、四海為家的劍客,各色的人皆流連於此,隻是站在門外便能看到裏頭滿廳紅飛翠舞,玉動珠搖,真是十分熱鬧。
雲青抬頭一看這大門上麵寫著四個大字——“飄雨風華”,從門前大街往裏看,隻見大堂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發須半白的中年男子,亦有相貌堂堂的少年紈絝,再看裏頭的裝飾,可謂極為奢華。李雲青看得發呆了,完全沒有注意從裏麵的走出了個小哥衝著李雲青招呼道:“這位公子,麵生啊?是看上大堂裏的哪個姑娘?進去看看唄?來來來,裏麵請~”,雲青有些遲疑,卻被小哥連拉帶拽地領了進去,心想原來到這種地方也沒有門檻啊,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這二樓裏麵可是有人在彈唱《虞美人》?”小哥倒也客氣,畢竟這種場合,來者便是客,回道:“公子好品味!這二樓西房是新來半月有餘的王姑娘,可是這人倔強的得,隻唱曲,不賣身,秀氣得很,多少歡客重金都不為所動,城中才子陳飛來了都不能見其真容,公子不必枉費心機,白花銀兩,我給您介紹個識趣的小姑娘?”雲青聽罷,更是好奇,於是掏出懷中碎銀打點道:“在下也不為別的,隻想聽聽小曲。小哥將這紙交於姑娘,就說在下聞聲而來,懇請相見。”原來這揉卷了的紙是張詩稿,書生氣的雲青在煙花場所竟想以文采服人,讓小哥也有些哭笑不得。雖然如此,小哥還是一臉熱情,想必此事司空見慣,加上李雲青塞了點碎銀打點,心想隻是傳話還有利可圖,便欣然答應。於是叫雲青在堂廳內等候,自己連忙上樓傳話。原來揉皺的紙上寫著一首詩,上寫著:“北人登高望南樓,東起客船西岸泊。誰言月是故鄉圓,隻因他鄉無知音。”片刻後,小哥前來回話,說樓上的王姑娘願意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