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三十六年,時逢大雪。
“今日又是臘八節,吩咐廚子記得給府裏的仆人都準備些臘八粥”。
江夫人抬眼,望著漫天飛雪,潔白的血沫飄飄灑灑。
她是本朝的長公主,皇帝的姐姐,是慈安皇後的嫡女,可惜皇後早逝,隻留她一個女兒。
“夫人,這府中上下早已安排妥當,你已懷身孕,早點回房歇息吧”知了看著憂容滿麵的夫人,心裏苦澀。
知了扶著江夫人回房,“老爺還沒有回來嗎”
“該是在路上了,夫人莫擔心”
“老爺手握兵權,朝內外皆忌憚三分,他們忍了這麼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動手”鵝毛大雪落入這院子,夫人眉心恰有一粒融化,晶瑩剔透。
過了許久,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近身侍衛莊輝急色匆匆來報。
“老爺被誣陷私貪侑州賦稅倒賣軍資,企圖謀逆,如今已被關押至廷尉獄,老爺吩咐我盡快帶夫人逃離京城,望夫人念及肚中孩兒,隨我離京。”
“什麼!”江夫人癱倒在地,厚厚的積雪撐著她最後的理智“他們竟如此猖狂,僅憑口頭之說也敢定罪,皇帝呢”
江夫人突的明白過來,“是他的手段,對不對?”
“夫人,老爺備好的馬車已在府外,朝中禁軍已下令前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們走”夫人抹去臉頰淚水,眼中露出一瞬毅然之色。
“駕~駕”馬車在雪地裏行駛不快卻一路顛簸。
江夫人抬簾看著後麵的追兵,夜色闌珊,雪飄淋漓。
江夫人一陣冷笑,“手段真是高明啊,這麼快就板上釘釘,趕盡殺絕,一絲也不顧念舊情。”
知了看著江夫人的模樣安慰道“夫人,老爺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我那弟弟早已饑渴難耐了,這麼好的機會可以連根拔起,他怎麼能放過。”
馬車行駛至一段顛簸。
一股異樣的感覺在江夫人肚子裏流露出來。“不好了,要生了!”
“快,知了,快去找接生婆。”江夫人扶著肚子,劇痛難忍,手裏緊緊抓著知了的袖子。
“夫人,後麵追兵跟的緊,若我們停下,你和肚子裏的孩子恐怕都保不住啊。”
江夫人忍著劇痛思量一番“城外有一間破寺廟,你讓車夫駛去那裏,吩咐莊輝去買剪子烈酒。”
馬車一路馳騁,夜色闌珊襯得寺廟清冷 。一聲孩兒哭啼聲撕破天曉。卻不容得一分柔情,
“追兵就在城外,孩子哭鬧聲定會引起他們注意,知了你帶著孩子走,去找菩提閣的容隱大師,他定會收下這孩子。”江夫人麵色蒼白,淚水不斷劃破臉頰。
江夫人忽地跪在地上“我走不了了,知了我相信你”
她拿出一個香包,聲嘶力竭喊著“這個是我縫給孩子的,你先替她保管。求求你平安帶孩子離開。你能答應我嗎”
“夫人,你待我不薄,小姐更是無辜,快起來,你這一跪知了受不住啊”
“答應我,知了”夫人有如救命稻草地抓住知了。
“夫人放心,我定會將小姐安全送出。”
外麵兵馬聲愈發清晰,江夫人親了這不幸孩子的臉頰,混雜著那悲痛的淚水。
“快走,別回頭。”
江夫人目送著孩子離去,身邊沒有一人,隻有鵝毛大雪。
“孩子,願你喜樂安康。世情薄,人情惡,不要輕易許諾 不要輕易說愛。滄海桑田,往後雲煙,我隻能留你一人了”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
追兵趕來時。大雪未停,落在夫人血跡斑斑的手上。
長夜無眠,江府大夫人死在這城外寒冷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