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喻星閣的路上,兩人相顧無言。
靈碧菡縱使知道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可到頭來還是放心不下。
也勸不下。
岩溪用他的大手包裹住了靈碧菡的整隻手,邊走邊給她哈氣。
就像小時候兩人相依為命那樣。
小時候。
小時候的事情曆曆在目,就像一個刀子鈍了好多年,突然被人拿出來用了,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你不能忘,你不可以忘。
他被博爾濟吉特·布兒赤金撿回去以後,第三年的時候,營帳裏就來了一批神色各異的小孩,有的驚恐、有的歡喜、有的茫然、有的不知所措。
隻有一個小女孩,孤單的走在最後,嫩白的腳早已被磨的血肉模糊,但她好像一點痛都感覺不到似的,也對接下來從一個人變成畜生、變成奴隸絲毫沒有感到不安,反則她的眼睛裏,隻有不甘和倔強。
後來岩溪才知道這批小孩,其中一部分有用的有才能的都被分開去訓練,沒用的甚至連奴隸都做不了的就會被練成藥人。
於是他開口向大可汗提出了這麼久的他第一個要求。
如果他能在今年的狩獵上贏了別的部落,作為獎賞,他要這名女子,請求大可汗許給他。
...
岩溪回憶起草原那段無憂無慮日子的時候,眉眼總是溫柔的。
他近日來也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沒有複仇,是不是就不會再次來到中原。
他跟菡兒就可以一直生活在草原,不爭不搶,不偷不奪。
煩惱也會比現在少很多。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總會夢到當年家族慘死的那日。
他耳邊一直有人在說:“你沒有心。”
“你才是魔鬼。”
“”你不知道為我們洗刷冤屈,你隻顧自己活的好。”
“你怕你手上沾血嗎?”
“你這個膽小鬼。”
“你才是劊子手。”
日複一日的噩夢如毒藥,殺人又誅心。
此時一雙冰涼的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帶著小心翼翼,動作間滿是嗬護與關心。
“怎麼了,身子又開始不舒服了嗎?”靈碧菡帶著一絲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想。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又何嚐不想去哪兒都帶著你,如今留你一人在這裏,凡事要多加小心,不然我在那邊也不會放下心來。”
“咳咳...明天就是中元節了,你每天都是圍著我轉,讓我差點忘了你也是個姑娘家家,也喜歡這種熱鬧非凡的節日。”
隨著近日毒發越來越頻繁,還要抽出功夫去給玄文帝療養,真是傷神又費心,一時間岩溪自己的身子骨更是雪上加霜。
靈碧菡:“最近你被反噬的日子越來越短了。”
“是啊,我這將死之人還要拖累你,真是不知好歹。”岩溪自嘲的說。
身邊的少女聽到這話,腳步一頓,瞬時紅了眼眶。
連著鼻頭都紅了起來。
“哎呦,好端端的來這招又要做什麼?”岩溪看到靈碧菡不言不語,知道自己嘴欠,又提及她最不想聽的話了。
“你今年22,離腐骨旬花吞噬全身經脈還有三年時間,他算好了,要讓你在25歲的時候消亡。”
岩溪:“所以我才要在最短的時間裏牢牢的站穩。”
“這之前,我一定會想到解毒的辦法。”靈碧菡倔強的說著。
***
壇滴槐花露,香飄柏子風;羽衣淩縹緲,瑤轂輾虛空; 久慕餐霞客,常悲集蓼蟲。
這是對於中元節最美好的祝願。
焰火乘著東風在夜空中盛放,好像在一千棵玉樹上,同時開出無數銀色的小花。轉瞬間,火星又被風兒吹落到地麵,宛如降下了一場星星雨。
街道上,寶馬香車川流不息。耳邊剛剛聽到一陣鳳簫聲響,眼中又看見滿大街光亮如明月的花燈,在那裏轉個不停,城裏一整晚都在表演“龍魚戲”。
幾名珠翠滿頭的嬌俏女子,帶著盈盈笑語聲迎麵走來。又帶著一股“暗香”,漸行漸遠。
岩溪和靈碧菡吃過晚膳就早早地出來了,想多轉悠一會兒。
路過一個攤位的時候,靈碧菡順手拿起了一個狐狸麵具,“阿溪,很適合你,來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