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立秋時節,可建興市的天氣仍舊炎熱,從上午到太陽落山,刺眼的陽光一直提醒著人們,暑氣不會隨著立秋到來而驟然消失。窗外蟬鳴聲聲入耳叫得人心煩意亂,而我看著手機對話框裏的新消息出了神。
“我們樂隊要在建興市星際SPACE live house演出了,你能來嗎?”
下麵附著一張圖片,上麵赫然寫著“魚缸巡航樂隊“六個字,標題下是四個樂隊成員的剪影,我一眼就認出了許航。
“恭喜你啊,我有空一定去。”
猶豫再三,我終於按下了發送鍵,然後癱倒在床上,好像剛做完一項大工程,渾身疲倦。我本想閉上眼睛休息休息,可腦海裏一部名為思念的電影開始放映。容不得我拒絕,它已經把一幕幕肆意的、瘋狂的、隱忍的回憶攤開在我麵前,強迫我把這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我也隻能任由這些畫麵在某一刻變成利刃,一下一下地刺向我,我動彈不得,因為我逃不掉,也不想逃。
我沒想到他會聯係我,更沒想到他會回建興市演出。一年前我弄丟了手機,他發給我的最後一句“新年快樂“也和手機一起丟了,我崩潰了很久,發了瘋似的嚐試各種辦法找回我們的聊天記錄,哪怕隻是幾句簡單的問候,可最終都無濟於事。直到今天,我收到了許航的消息才發現,我們距離上一次互相噓寒問暖已經過去一年半的時間了。也是那一刻我發現,我以為我已經放下的,其實還原封不動地在心裏,隻是這麼久以來我一直不敢接近,更不敢觸碰。因為我深知,靠太近的結局就會像飛蛾撲火。
可我還是決定去,就像被巨大的引力吸引著,我渾身被撕扯地生疼,可一想到這股疼痛讓我離許航越來越近,我便甘之如飴了。
“樊雨星,你怎麼還是那麼沒出息……”我歎了口氣,自嘲道。
演出那天,我按照計劃準時出了門。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好像掀開了籠屜的蓋子,蒸騰的熱氣直衝腦門,我差點被打昏。撲麵而來的暑氣好像關於許航的字字句句,它們不由分說地包裹在我周圍,我看不清路了,幾次走到小區的綠化帶中。地鐵裏不熱,但一顆顆汗珠還是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終於,我站在了星際SPACE live house門口,砰砰的心跳蓋過了周圍觀眾的吵鬧聲,大廳裏的中央空調溫度設置得很低,一股冷氣向我撲來,終於沒那麼熱了。
我和觀眾們一起站定,等著接下來出場的“魚缸巡航樂隊”。奇怪的是,越接近開場時間,我越是沒那麼緊張了。我以為我會帶著這幾年藏在每一句節日問候之下的想念、試探和抱怨,來到他麵前,我以為我會在看到他的那一秒泣不成聲,或者相反,大方自然地告訴他我在這兒。但事實上,剛才門口的冷風好像把我的不安和忐忑吹走了。
“你來了嗎?”手機對話框裏多了一條新消息。
“來了,今晚表演加油。”我回複道。
“好。”
我抬頭四顧,周圍的觀眾裏好像有不少粉絲,他們互相結伴而來,熱火朝天地討論關於“魚缸迷航”,關於許航的話題,或是圍在一起互相拍照留念。我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像個路過這裏覺得有趣就順便進來看看的路人甲。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樂隊出場了。許航是主音吉他手,他換了琴,技術也變得更加熟練,左手遊刃有餘地在指板上遊走,沉浸其中的他和我記憶裏的樣子別無二致。隻是,他好像更加清瘦了,頭發還是我們上次見麵時的那樣——卷卷的,快要遮住眼睛,至於右手指甲的顏色是否還是一年前的鮮紅色,舞台燈光晃來晃去我看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