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斷崖,梧桐林。
殘月在疏桐枝上斜橫,失群的鴻雁,飄渺著孤影,時而驚起,回首匆匆,若有所思,仿佛心中有恨,揀遍寒枝不肯棲息。
楚辭負手立於遠處,似是心有所觸,神色間含著一絲憂愁。
“公子,京衛軍從東麵,西麵還有南麵進攻。”
聽到京衛軍從四麵八方圍攻,原本靠著閉目養神的黑衣人紛紛站立起來。楚辭心裏複雜,他看著為自己浴血奮戰的暗衛,一個個臉上盡顯狼狽之色,半月的逃亡,最終被困驪山。讓他們此時疲憊不堪,心力交瘁。
楚辭閉了閉眼,然後睜開,沉重的說道:“無言,還記得你正式成為楚家暗衛時,我對你說的嗎?”
無言單膝跪地,“屬下記得,絕對服從。”
“好,記得便好,你帶著他們突圍。”
暗衛們抬頭望向楚辭,臉上的驚訝一覽無遺。
無言穩下心神,他看著自家主子,著急地說道:“主子,你......”
楚辭淡道:“他要的是我,我拖住他們,他們便不會再追著你們不放。”
無言當下便拒絕,“屬下不走。”
聞言,其他暗衛說道:“屬下也不走。”
他們怎麼可能會扔下主子,他們本就是無父無母的戰亂遺孤,是上一代家主楚遇將他們收養,讓他們不至於流落街頭,還親自授予武功劍法。再造之恩,豈是尋常主仆可以比的。
楚辭冷冷的說道: “你們都要違抗命令嗎?”
無言搖搖頭:“主子,屬下豈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
楚辭歎息,他就知道這群自小一起長大的暗衛,豈會丟下他。心下一橫,拔劍決絕的橫於頸部,“你們是想我死在你們麵前。”
暗衛們大驚,“主子。”
楚辭看著無言,“執行命令,帶著他們突圍。”
無言搖頭拒絕,臉上是痛苦的絕望,他看著楚辭,淚從眼眶裏流出,卻又見那銳利的劍又深了半分。
威逼之下,無言無奈大聲道:“楚家暗衛聽令,隨我突圍。”
無言深深地看了楚辭一眼,心有不甘的帶著一眾暗衛離開。
“無言。”
無言頓住向前走的腳步。
沉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要好好的護著他們。”
頓時,這群行走於刀刃上的七尺男兒們,紛紛流下了哀痛的淚水。
不多時,四麵八方湧來的京衛軍,手持刀劍,直往楚辭而來。楚辭看著身後的深淵,輕笑一聲。
一切都該結束了。
京衛軍不多時便在斷崖找到楚辭,他們紛紛退出一條道路,一道紅色身影駕馬而至。他翻身下馬,掃過眼前之人,往日蕩人心神、勾魂奪魄的臉上蒼白無色,他淡淡道:“回去,孤既往不咎。”
楚辭仰天大笑,他用劍指著顧千池,眼中嗜血的煞氣似要將人撕碎。“顧千池,你有何臉麵,對我說既往不咎。”
顧千池一時沉默,往日眉梢眼角的風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涼。
楚辭眼中恨意更甚,他壓下心下隱隱作痛的沉悶感,“顧千池,你滅了我的國,讓我從一國之君淪為階下囚,十萬將士血債,我母親被你揚灰踐踏,你殺我恩師摯友,這樁樁件件,我還與你回去,豈非太過下賤。”
顧千池的心如墜深淵,無法救贖。他將他拉出泥潭,卻又將他打入地獄。他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光了嗎?
不,當初便說過,既然招惹了他,就別想全身而退,他不是說說而已。
顧千池抓著那最後一絲希望, “阿辭,你可知,你可知,我已經......”
“公子。”然而,在顧千池吞吞吐吐間,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聽聞熟悉的聲音,楚辭抬眸看向狼狽而來的純兒。
“公子”
純兒一身禁衛軍軍服,英姿颯爽,俏麗的臉上滿是淚水。
楚辭歎息,“純兒,你不該來。”
純兒搖搖頭,“公子。”
見兩人深情款款,顧千池便腹部一疼,額頭上冷汗涔涔,他強撐著將目光看向兩人,蒼涼的說道:“還真是郎情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