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故事一(山魈)(1 / 2)

在南方的鄉下山村裏,燃氣尚未普及,大多數人家一天三次的飲炊隻能靠柴火,柴少人多,村莊附近的小山丘早已被村民\\\"砍\\\"得光溜溜,長草不剩一根,短草被牛連根刨起。村民們隻能早早起床,用小竹籃帶了些稀飯,結伴兩三人,往深山裏走,直到太陽下山天蒙蒙黑才扛了幾大把灌木柴回來。

深山老林喬木高大,灌木連片,樹下腐葉間常有不知名的蟲蛇穿梭,樹頂上粗大的青藤結樹盤枝,常常連成一大片天然帳篷,遮蔽天日。人們走在這山間,見到哀鳥幽潭,人跡罕至,再膽大粗莽的漢子這時也得小心翼翼,對於這樣神秘的深山,村民的口中從來不乏故事,其中傳言最廣的便是山魈的故事。

說是那年七月,一個姓張的小山村,人們剛把田裏的稻穀收割完畢,老天爺便接著沒日沒夜地飄起了綿綿細雨。雨雖然不大,可上山砍柴卻砍不成,張老爹隻能把磨得雪亮的砍柴勾刀放好,坐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著天空放晴。

誰知道半個月就要過去了,這細雨還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眼看家裏最後一把半幹濕的稻草苗就要燒完了,老伴一邊罵罵咧咧\\\"這挨千刀的,還讓不讓人活了\\\",一邊找來爛得不像樣的竹蔑雞籠來做柴火。

這天早上,張老爹再也坐不住了,他把掛在牆壁上的大草帽摘下來往頭上一按,腰間別上柴刀,便要叫上兩三個人上山。鄰居看著這飄灑的細雨說\\\"還是再等幾天吧,說不定明天就天晴了,也不急在這一時。若你家是真著急用柴,先在我這裏借些柴火去用用吧\\\"

眼見結伴不成,張老爹隻好悶悶不樂的回到家裏來,喝了大半杯米酒,便叫老伴裝些許稀飯,挎上柴刀再次出門。

山路比較滑,張老爹雖然身體強壯,卻也走了許久才到這薄霧暝暝的山口。張老爹回過頭來,村莊早已被幾座小山隱沒,隻剩下來時的一條小山路在山間隱隱蔓延。山間除了雨滴從葉尖滑落的聲音,便是幾聲長尾鳥的哀鳴。

張老爹故意幹咳了一聲來打破這死寂,便用鼓起幾條青筋的大手提刀鑽進樹叢中,循著幾棵不高不矮的灌木砍去。於是,山間裏又多了一道柴刀與樹木相碰\\\"謔謔\\\"的聲音。

張老爹沿著山腰的青藤茂林爬去,生柴積攢得越來越多,他砍得就越興起,早些時喝的米酒也發起勁來,大汗淋漓,哪還有來時的猶豫與不安。張老爹甚至感覺到勞動是歡樂的了 他高興的砍下幾段細生藤把生柴捆好,便吹著口哨脫掉被大汗與雨滴浸濕的上衣,坐在柴捆上揭開裝著稀飯的小竹籃子,準備用過午餐後再砍一捆木柴便可以回家了。

正當張老爹牙筋突起咬著蘿卜幹喝著稀飯的時候,樹頂上卻掉下來一個小野果,\\\"啪\\\"的一聲正中張老爹的小竹籃裏。張老爹把那指頭般大小的野果拿起來一看,青黃的果皮上赫然一個深深的新鮮的半月牙指甲印。

張老爹吃了一驚,抬頭瞪大眼睛仔細看著樹頂,樹頂枝葉繁茂,不見有何動物,卻也不見有何果子。

農村有種說法,就是正午不要上山摘野果,特別是不要摘到那種留有指甲印或牙齒痕的野果,因為那是山中不受香火供奉的野鬼做了符號的果子,凡是有符號標誌的果子便屬於山鬼的供品,生人不能搶摘,否則會招來厄運。

不管這說法是真是假,張老爹都不敢大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向神秘的大自然求個平安也好,他畢恭畢敬的把留有指甲印的野果放在草叢中的一個石板上,正要合掌禱告,樹林裏突然撒來一陣散沙,打在這茂實的樹葉上發出\\\"沙沙\\\"聲響。

張老爹摸著掉落在嘴唇上的沙粒,大驚,一個趔趄顛坐在草叢上,竹籃子被碰倒,剩下的半碗稀飯也灑落一地。也許是某個頑童的惡作劇吧?

張老爹爬起來稍稍定神,壯膽向著四周喊了\\\"誰,誰在那?\\\"想不到這一喊,密林深處還真有一個聲音回應,這聲音像是母牛臨產時的厚重喘氣聲,又像是一個老年人在臨死前幹癟的帶有濃痰的呼氣聲。

張老爹頓時感覺全身一陣寒冷,汗毛直豎,立即拾起地上的彎鉤柴刀,背起一大捆生木柴便要往山下走去。剛邁出步子,背後又\\\"沙沙\\\"地撒來一陣散沙,那喘氣聲仿佛就在耳邊,像有人趴在張老爹的肩膀直吹冷氣,背上的木柴好像也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