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娘嘞。晏寧,真的是你啊?”
一道尖細的聲音猶如平地驚雷,晏寧嚇得身體都僵硬了一瞬,差點沒從三輪車上跌下去。
她抬頭去看,隔著一車鬥的毛絨絨玩具,隻看到了一個臉色僵白的大臉盤子,頂著一頭蓬鬆的羊毛卷。
晏寧條件反射似的擠出一張笑臉,比剛才那個終於纏磨著媽媽買到玩偶的小姑娘還燦爛陽光:“哎呀,萍姨哎~~”
說著話,仿佛有多急切似的,把手裏的玩偶往三輪上一塞,緊接著從車轅上一躍而下。
車鬥擋住視線的時候,又忍不住露出牙酸的表情,這偌大的海市,竟然還能碰到老家人。
不及心思轉過,又趕忙換上一張落魄他鄉見到親人的驚喜、情切糅雜上激動的,要哭不哭,要笑又笑不出來的表情。邁著似快實慢的小碎步,繞過車鬥,急切地朝女人趕過去。
“萍姨啊,好多年沒見,寧寧都快不敢認了。這咋一見你,跟做夢一樣。”真是的,夢裏也得嚇死我。
被喚萍姨的女人拉過晏寧的手,祭出親密長輩的經典動作——輕輕地拍了拍:“哎呀,可不是嘛。這麼些年,你都不常回家看看我們這些老家夥。我也是看了好幾眼,才敢認你呢。”
說著似有些不好意思,“這要不是你簌簌姐留校當老師了,單位要分房,我過來海市幫著掌掌眼,還見不著你呢。”
“簌簌姐留校了呀!哎,簌簌姐從下就優秀,不像我,您老有福氣呢。”晏寧豁上拉踩自己說著恭維的話,努力突出語氣裏的酸味。
“哎呦,要說有福氣,十裏八鄉的,誰能比得上我們寧寧呦。”萍姨說完話,又湊近了些“寧啊,你大伯娘可是說,你嫁了個有錢人的,光彩禮就給了這個數呢!”尾音落下,伸出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張開,比了個手槍的形狀。
晏寧聽到這裏,眼神微閃,靦腆地笑了笑。“我哪有什麼福氣啊?就是有個好大伯而已,我大伯娘給我做臉麵呢”。
萍姨覷著她的表情,眼睛一眯,再對著晏寧上下一番打量,視線又往後麵掉了漆的三輪車上溜一圈,“我就說嘛,這咋看著也不像啊。你大伯娘啊,慣就愛給你們晏家鋪排。”說到這裏嗬嗬地笑起來,為晏寧大伯娘這笑話一般的鋪排臉麵。
想了想覺得不對,又湊了上來。“不過空穴不來風,這給的應該也不少吧?”
晏寧像往常無數次那樣,有些羞慚地低下了頭,手指攪了攪,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是出了不少。可我什麼樣,萍姨你還不知道嘛,拿錢敲門念了個大學,到如今六七年了,也沒個正經工作,對象哪能好找,人家是離異帶娃,比慣例多給些,也是指著替我還一還大伯娘這些年養我的恩情,我能好好帶人家的娃。”既然流言已起,那就更離譜一些吧。
晏寧心裏輕輕歎著。錢給的比你知道的還多,可怎麼能算是彩禮啊,都是債啊,逼迫得自己寢食難安,發瘋結婚的債呢。
“二婚,還帶娃,哎呦,我滴老天爺啊。”觸及到晏寧難堪的眼神,萍姨這才想起吃到的是同鄉小輩的瓜。“不過,海市這地方,能安家也不錯啦,畢竟寧寧你的條件也確實不好,不過人家出那麼多錢,看的出來確實誠心。這過日子嘛,人品最重要。”這話任誰聽了,不說是一番為後輩打算的掏心窩子話。
不過,晏寧卻擰了眉頭,直勾勾地看向女人“萍姨,你看簌簌姐現在這麼有本事,能不能,能不能讓”——我也進個大學打工啊,秋風還沒打起來。就被身後一聲超大聲的“萍姨”給打斷了。
晏寧的眼角隻捕捉到一個迅疾竄出來的影子,然後就見一個男人握住了萍姨的雙手。對著萍姨張大的嘴巴,瞪圓的眼睛。深情地祈求到“姨啊,簌簌姐要分房了嗎?哎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不過簌簌姐一個單身女孩住單位分的大房子多浪費啊,要不借給我們住吧,剛好我跟寧寧打算再要個孩子,這也不能老租房住,您看是吧?”
“你,你,你誰啊”
“我?寧寧的老公啊。”回答地鏗鏘有力,仿佛在說這你都沒看出來。說著轉身就摟住了晏寧,朝萍姨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