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老夫人死了，距離她六十大壽宴席還有兩個時辰。
死的時候，身上還穿著今日壽宴要穿的吉服。
那是蓉州城第一繡莊，‘芙雲繡莊’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繡製的，精美華貴。
府醫正好身子不適，叫了外麵的大夫過來，結論是突發性咳喘。
說是喉頭突然腫大導致窒息而死，可能是年紀大了，又發生得太突然，一條姓名，便殞了。
紅綢迅速換上縞素，喜色化為悲色，下人們也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喪服。
蕭府乃是蓉州城最權貴的人家，府邸的奢華程度不亞於京城一些高門侯府。
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從大門進去是院子，裏麵又有一道二門，進了二門還是院子，裏麵還有一道門，再進去又有一個院子。
每進院子裏都有別開的小門供出入，每個院落都有正房、廂房、下房、甚至雨廊等等。
雕梁畫棟，貴不可言，即便是一棵花草，那也是百金之數。
主母司徒靜張羅著下人們開始布置，原本壽宴要來的賓客也要妥善解釋，一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搞得忙碌不已。
前來賀壽的官員士紳紛紛收起笑臉，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如同死了親娘一般的悲傷。
蕭家大老爺蕭武實乃是這蓉州城太守，山高皇帝遠，他便是這蓉州城的‘皇帝’。
“各位貴客，蕭府今日恐不便招待，還請各位先回去吧。”蕭府管家王初陽神色凝重，對著眾人抱拳致歉。
眾人自然都已知道消息，點點頭，帶著各自的家眷仆人離去。
臨走之前還請管家代為轉達自己的悲傷之情。
望舒院
“小姐，孝服送來了。”貼身丫鬟暖暖捧著前院下人剛送來的喪服，邊往窗邊走邊說。
葉驚鴻臨窗而立，精致的下顎微抬，視線落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
這四月的天氣，春末夏初，不冷不熱。
兒時，母親經常帶她在這裏玩兒。
少女睫似輕扇，眸若星河，一身淡綠色裙衫襯得她身姿如仙。青絲似瀑，隨意垂在腰間，為她更添幾分柔和。
許是今日突聞噩耗，她麵上隱隱泛著一絲哀傷。
“小姐，還好嗎？”暖暖來到葉驚鴻身側，眼中有些擔憂。
葉驚鴻轉過身搖搖頭，語氣輕緩：“沒事。”
“奴婢替小姐更衣吧，一會兒許是要去靈前叩拜了。”
暖暖手上動作沒停，幫著葉驚鴻將孝服換上，頭上還簪了兩朵統一發放的素色絹花。
待一切收拾妥當，葉驚鴻扭頭看著鏡中一身喪服的自己，美眸輕皺：“暖暖，我很難過的，對嗎？”
暖暖點頭，聲音輕柔生怕嚇壞了眼前的人兒：“小姐的外祖母突然去世，小姐自然是難過的。”
她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端莊柔弱，我見猶憐。
任誰見了，都想將她好生護著。
“嗯，我們去靈堂吧。”葉驚鴻對暖暖的回答還算滿意，隨即帶著暖暖出了院子。
一路上，忙碌的下人們見到葉驚鴻，都微微屈膝行禮，以示尊敬。
原本，在今日蕭老夫人的壽宴上，將會宣布表小姐葉驚鴻與蕭家長房獨子蕭一弦的婚事。
奈何老夫人突然離世，這婚事，估摸著也會因為孝期而耽擱下來。
但是葉驚鴻將會是蕭家大少奶奶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是默認的。
葉驚鴻到的時候，蕭家的長輩們早已在靈前哭到失聲。
聽說二老爺蕭炎已經哭到暈厥，剛被下人抬回去。
大老爺蕭武實跪在最前麵，垂著頭看不清表情，想來，自己的親生母親去世，應該很是傷心吧？
與蕭武實並肩跪著的是蕭家的當家主母，也是蕭武實的原配夫人司徒靜，她正用手絹一下一下擦著眼淚。
下人們全都恭敬地跪著，細聽還有微弱的啜泣聲傳來。
晚輩們也紛紛換好了衣服，來靈前跪著。
葉驚鴻不動聲色地進去，有下人趕緊將蒲團兒於她跟前。
她輕掀裙擺，而後跪了下去。
司禮宣讀完守靈的規矩和順序之後，其他人便先退出去。
待出殯之日，所有人再一起給逝者送行即可。
蕭府百日內不得喧嘩，不得飲酒作樂，不得大魚大肉。
百日後至兩年內，無重大原因，雖可定親，不得辦任何喜慶宴席。
若非要辦，需沐浴齋戒七日，而後設壇焚香，虔誠祭祀，以告知神明先祖。還要上報朝廷知曉，說明原因，禮部存檔方能辦喜事。
偌大的蕭府哀樂低回，處處沉重肅穆，似乎所有人都很悲傷。
“驚鴻妹妹。”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葉驚鴻駐足轉身，麵上波瀾不驚，府裏正在辦喪事，麵無表情才是最好的表情。
她微微屈膝，語氣平淡地喚了聲：“大哥。”
來人正是蕭家大少爺，太守獨子，也是葉驚鴻的大表哥，蕭一弦。
他也是要與葉驚鴻定親的男人。
蕭一弦似乎忘了自己的親祖母剛剛去世，麵上笑得一臉燦爛：“驚鴻妹妹，”他靠近葉驚鴻，“因為祖母的事情，我們的親事要被耽擱了，但是你放心，我心裏隻有你一人。等過段時間，我一定去求父親給我們定親。”
說著，蕭一弦往葉驚鴻麵前靠近，麵上有些激動，他欲伸手去抓葉驚鴻的手。
“大哥，這是後院，大哥莫失了規矩。”葉驚鴻聲音大了些，引得周圍來往的下人紛紛駐足。
這個特殊的時候，蕭一弦還是不敢太過造次，隻得悻悻地住了手。
葉驚鴻看到蕭一弦後退一步，眼珠一動，她麵上浮現出一些遺憾惋惜之情，看得蕭一弦用了好大定力才壓製住自己的一些想法。
她在說話的同時，也往後退了好幾步，與蕭一弦拉開了些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