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漆鐵門,陰暗樓道。楠英站在門口,聽門內傳來的男女喘息。
她的拳頭握了又握,舉了又舉,好幾次就要敲上那紅漆斑駁的鐵門了,但終於還是放棄了。樓上的濕衣服在往天井底部滴水,“答——答——答……”她雙手撐著欄杆,望向天井底部,覺得這水更像是從自己腦子裏滴下去的,滴得那麼響亮還帶著回音,幾乎要蓋過屋子裏的聲音了。
過往,也如水般湧來。她也住過這樣的出租房,在這樣的出租房裏,和現在屋內的男人擁抱,親吻——正如現在屋內那個女人一樣——做得激烈,愛得熱烈。那個姑娘,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嗎?
他身上有股蓬蓬勃勃的少年氣,遇到他以前,楠英的生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工作、學習、吃飯,睡覺,安穩上進中似乎又帶些暮氣。
遇到他以後,楠英身上那顆屬於鮮活的按鈕像是被觸發了,對於很多事情的嚐試,都和那個男人息息相關。他們騎著摩托車從一個城市跑到另一個城市,他們一起去遊樂場坐四環過山車,他們一起去濕地公園放一整天的風箏,他們一起經曆過說走就走的旅行……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三年所經曆的快樂,能比肩過去二十五年所經曆的。
所以,嫁給他的時候,義無反顧。家裏人當然會反對,但是那時候楠英早已經濟自主,對於自己的生活和事業都規劃得很好,也就相應地有了自己愛情和婚姻的話語權,所有的反對,都是弱弱地被提出,又輕輕地被駁回,然後宣告無效。
楠英打小就很獨立,讀書的時候連文具都不找別人借,長大以後更是以獨立女性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經濟獨立與人格獨立是她一直追求的。她認為,遇到這樣一個男人,有自由的婚戀選擇權,是上天對於一個獨立女性的獎賞。
求婚,是楠英主動的。那天是楠英的27歲生日。她穿著白紗裙,對著蛋糕小聲許願,“李卿月,我想和你結婚。”
“什麼?”
“李卿月,我想和你結婚!”楠英的聲音又大了一點,語氣又堅定了一點。
他愣了愣,又笑了笑,說楠英,我們先吹蠟燭吧。
楠英知道他有擔憂,也知道他在擔憂什麼。那一年,他26歲,過慣了那種瀟灑恣意的日子,沒房沒存款,或許在某些麵對楠英的時刻,他也會感到自卑吧。正如克製而壓抑的楠英,每一次見他不顧死活去快樂的時候,內心也有隱隱的自卑。“他活得多痛快呀!”
愛一個人的時候,心裏有那麼點自卑,不是常態嗎?
那天,兩人都喝了點酒,然後在那個小小的出租屋裏,相擁而眠。楠英難得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從自己的父母,說到畢業5年來的經曆,再到對兩個人未來的規劃。
“卿月呀卿月,我是真的感謝你,我以前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卿月呀卿月,你不要擔心,你依然做自己就好,我也不想世俗瑣事汙染了你。這些都我來就好。”
“卿月呀卿月,結婚吧,我們結婚吧!”
李卿月又何曾被這樣的需要過?對於男孩兒來說,帥氣的外表和有趣的靈魂是王炸組合,能吸引不少女孩兒;但對於男人來說,這一切如果沒有經濟實力做為基礎,戀愛就止步於戀愛了。
第二天,兩人就去了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