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沒有任何指令,機器人把它的夏先生抱到書房的電腦椅上坐好,轉身正要離開,他的夏先生說:“過來。”不容置喙的口吻。
夏生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本書,遞給他的機器人:“讀第六十六頁的篇目。”
機器人看了一眼書的封麵,是一本詩集,作者是······它的夏先生。機器人翻開書頁開始朗讀起來,雖然機器人讀得沒有什麼感情,但勝在聲音好聽,夏生聽著十分受用。
讀畢,機器人聽見它的夏先生說:“這是十七歲的夏生寫給二十三歲的李嘉樹的。”
十一年前的夏天。
十六歲的夏生蹺著個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邊吹電風扇邊看武打片,嘴裏不時發出“哼哼哈嘿”的聲音,手上也不時比劃一下。
門口逆光處進來一位青年,靜靜地看著他。夏生注意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我靠,好帥”,第二反應是放下二郎腿,第三反應才是疑惑地看著來人。
青年把他的一係列表情和動作都看在眼裏,特別是那一雙清澈的眼睛透露出來的不解,不由讓他覺得好笑。
夏母從廚房裏出來,手不住地在圍裙上反複擦拭,看著青年紅了眼眶,嘴裏不停地說著:“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啊······”到後麵聲音都帶了哽咽。她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才把人領到夏生麵前,說:“這就是之前和你提過的,你哥哥。”
“夏生,你好,我是李嘉樹。”青年開口,嗓音如昆山玉碎,讓人聽著很舒服。
但夏生還是有點不服氣,憑什麼要他管一個陌生人叫“哥哥”?
後來,李嘉樹用絕對的實力讓夏生心服口服——數學。
短短一個暑假,李嘉樹讓夏生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數學題就跟玩一樣”,也讓夏生的數學水平提高了好幾個檔次。不僅如此,李嘉樹還帶夏生去玩,去山間下河摸魚蝦、上樹掏鳥蛋,去城裏的網吧、遊戲廳、電玩城體驗各種遊戲玩法······
以至於要開學了夏生還有點遺憾,恨不得變成李嘉樹的小尾巴時時刻刻跟在他身後才好。
其實夏生知道自己名義上的哥哥本質上算不上一個溫柔的人,但是他願意對自己的家人溫柔,對自己溫柔,這就夠了。
年關將至,學校難得大發慈悲給苦難的高三學子放了八天假。
夏生出去玩回到家後還和正在包餃子的李嘉樹吐槽學校這萬惡的放假製度,他洗了手,也打算上手包幾個,想到什麼,他回房間拿了幾枚硬幣,細細洗淨。
他邊把硬幣包進餃子裏,邊學著老一輩的人嘀嘀咕咕:“餃子裏包硬幣啊,誰要是吃到包了硬幣的餃子,來年一整年都是幸運的。”
等他包完一個胖乎乎的餃子放在盤裏時,才看清楚他哥之前的成果,於是他一言難盡地看了他哥一眼,同時心裏有些莫名的竊喜,原來他哥也有做不好的事情。
“怎麼了?”接收到夏生的視線,李嘉樹輕飄飄地回視一眼,“媽說包得挺好的。”
“你信嗎?”
“我信。”
夏生一臉複雜地看著他哥,這男的······最後還是他拜倒在了他哥奇醜無比的餃子下:“我教你吧。”
夏生教得有模有樣,李嘉樹學得有模有樣,包出來的餃子也有模有樣。
晚飯夏母下了一碗餃子,皮肉分離的餃子大部分都進了夏生碗裏,他吃得津津有味。李嘉樹則撈起了一個賣相不錯的餃子,一咬,有點硌牙,他輕輕地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是一枚泛著水光的硬幣。
窗外陸陸續續響起煙花在天空中炸裂的聲音,五彩斑斕的光影映照在他的側臉上。“除夕快樂!”他聽見他身邊的家人對他說道。
“除夕快樂!”他臉上的笑容放大,將內心隱含的擔憂暫時放下,舉起手邊的杯子和他們碰杯,玻璃杯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