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塵(1 / 1)

寒酥聽著山下傳來陣陣逐漸急促的叫門聲,一時間有些心亂。

陪她一同長大的兄長欒六出仙隕了。

寒酥飛速權衡著各種選擇可能帶來的不同後果,片刻後,山門處的聲音漸微,寒酥也拿定了主意。

欒六出如此修為尚且被一擊致死,以這幾位尊者的實力是決不可能逃出來或擊殺王鶴鳴的,所以他們定是被王鶴鳴勸降,妄想從內部攻破玉鑾宗。

其實光是聽這幾道聲音來自於尊一之眾,寒酥便不可能開山門放行。欒六出交代過玉鑾內部的不和。

但想著想著,寒酥卻想到了一個更為恐怖的可能。

王鶴鳴可能正在作壁上觀玉鑾宗山門處的情況。

不論寒酥決定開山門與否,這護宗陣法定是攔不住王鶴鳴的。

想到這裏,寒酥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在更上一個境界的王鶴鳴眼中就如螻蟻一般。

她又返回取出了那玉子,將它藏在懷中,隻是靜靜地走上了銀缸山大殿,將殿中央的一盞銀燭收起,護宗陣法旋即消散,寒酥隨後運轉周天殘餘,禦空而行,片刻間便來到了山門處。

寒酥屏去氣息,冷眼看著腳下急忙奔向大殿的三位尊者,又回頭看了眼身後朝日初升的銀缸山,隨即向西踏雪奔去。

剛剛行至百步,一股強烈的氣流襲來。

寒酥迅速戒備,心中暗道:“果然逃不過王鶴鳴這關。”

眼前赫然是王鶴鳴的那隻巨大的白鶴,方才的氣流顯然也是這巨鶴所為。

寒酥看向鶴背上的王鶴鳴,而王鶴鳴先是抬頭看了看尚還有些暗淡的天,又低垂眼眸將視線掃向寒酥。

“你……不覺得這麼藏……太明顯了嗎?”

王鶴鳴看著寒酥較之前略顯臃腫的胸膛,不由得用手中畫扇遮麵,發出陣陣嗤笑來。

寒酥麵對來自親手屠了自家滿門惡魔的調笑隻感覺惡心又無趣,冷冷地注視著麵前的白衣弱冠與仙鶴,開口道:“嗬,白衣三尺羽中仙——山下鎮上的那群無知凡人是這麼禮讚你的吧?不知他們知不知道天上的白衣仙人手上盡是血孽?”

王鶴鳴閉目微笑著搖搖頭,合上畫扇,輕輕敲打麵前仙鶴紅亮的喙,又啪的一聲張開扇子,睜眼看向寒酥:“你錯了。他們清楚的很。”

寒酥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王鶴鳴顯然是捕捉到了這點,又笑道:“無他,那群愚民害怕我罷了。”

寒酥顯然低估了這個惡魔的無恥。

“你的青猿總不會飛吧?”

王鶴鳴一愣,隨即莞爾一笑:“青猿與白鶴都是我的隱獸,他們會什麼我就會什麼——我在這,青猿自然也在。”

寒酥聽此暗想不好,她本以為在空中便可躲過王鶴鳴手中的最強隱獸青猿——那個突然從地底發動突襲的巨獸,但現在來看,雖然躲過了眾尊者,避免了與青猿的正麵一戰,那境界已破衝虛境的王鶴鳴卻是避無可避。

如此,唯有一戰。

寒酥將體內全部殘餘用來提高速度,隻留了一絲本源在體內。

王鶴鳴見麵前的寒酥緩緩化作殘影消散,又隻是笑了笑,駕著白鶴掉頭向西追去。

寒酥看著眼前連綿的雪白山嶺,默默數著所剩的裏程,不忘頻頻回頭望向王鶴鳴追來的方向。

境界的差距不是靠拚盡全力能彌補的。

王鶴鳴一息之間便進入了寒酥的視野——隻一瞬,王鶴鳴的右臂爬上了一重青霧,其間有古樸的紋樣,似饕餮,似虺蛇,又似夔龍。凶相畢露,殺機頓現。

一擊貫來,王鶴鳴臉上仍是不變的微笑,隻是這笑在青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寒酥從袖中取出從銀缸山大殿那帶出的銀色燭台,將最後一絲本源注入後,燭心泛出金色光焰來,一陣法相交錯,金光將寒酥整個人護住,抵下了王鶴鳴這來自衝虛境的全力一擊。

王鶴鳴顯然有些遲疑,但他搖了搖頭,很快蓄力發起了另一道攻勢。隻見王鶴鳴手中的畫扇忽而變成道道泛著寒光的白羽,全部向寒酥飛去,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待羽刃飛到寒酥身後時已有上百之多。

這是王鶴鳴作為羽仙成名的法器——鶴歸,平日裏隻是一把紙扇,注入王鶴鳴的本源後便可自行化作無數鋒利無匹的羽刃,不需多少本源消耗,卻有密集的攻勢。如果說青猿化成的那一擊是雪崩,那“鶴歸”這一擊便似是不斷的暴雨。

密集的金石碰撞聲。

銀色燭台的金光終究沒能抵擋住王鶴鳴如此密集的攻勢,漸漸暗淡下來直至徹底消失。

王鶴鳴駕鶴上前查看,卻隻見空中一盞銀燭,不見寒酥蹤影。

北靖王朝,鏡湖村

寒酥踉蹌落地,緩緩走進了一處破落的小院中,那院中顯然已有多年無人居住,處處落滿塵埃。

寒酥拂了拂木榻,將懷中玉子放好,起身灑掃庭除。

陽光穿過寒酥耳邊的垂發,深棕的頭發被映成金色。

驚玨峰上鳴玉子,一朝獨身落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