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地平線的最後一抹亮色也消失殆盡。許清歡正準備收拾東西,他剛把自己的畫板取下來放在靠牆的位置,那邊兒老爺子就拿著鍋鏟上來看許清歡畫成什麼樣。
老爺子見許清歡要走,畫都沒看,連忙問:“清歡這會兒就走了?不吃了飯再走?”
“不了。”許清歡背上好久沒背過的書包,懶洋洋的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回家。”
聽到“我回家”“真不吃嗎,我都菜都燒一半了。”
“不吃了。”
明明前麵就說過不餓了,老頭子閑不住,沒忍住又去給許清歡做飯。
許清歡推脫:“……真不餓,我不吃。”
老爺子見實在勸不動他,也不強求了:“行吧行吧,回來有時間來找我,我給你做飯。”
許清歡應下,走的時候還順手把老人家懶得扔掉的垃圾帶走扔了。
老人家腿腳不方便,垃圾總是攢了幾袋子放在院子裏,到時候在一趟扔了。許清歡每次來都會幫忙把堆在院子角落的垃圾順便帶走扔。
許清歡走了十多分鍾,拐到相對老爺子那條小巷子來說更破舊的老小區。
老小區的樓房與樓房之間纏滿了黑色的電線和居民晾曬衣物的麻繩。爬山虎爬滿了一棟棟老房子,歲月的斑駁痕跡在老房子的身上留下揮之不去的痕跡。路邊還坐著幾個打牌的背心大爺。
“……順子!”
“我王炸!”
“………”
許清歡一腳踩扁了一個別人隨手丟在地上的易拉罐,剛好大爺一巴掌拍在木桌子上,差點兒把某軟件買的九塊九包郵的破桌子拍爛。
聽見有人過來,大爺紛紛抬起腦袋往這邊看。
少年背著顏色張揚的紅色書包,耳朵裏塞著白色的耳機,寬大的衛衣整個把少年包住。許清歡身後上了年紀的路燈忽閃忽閃,他身型修長,一步步走過來,仿佛踏碎了光陰。
見是自己樓上那家的,喊“王炸”的大爺立刻坐不住了,搬起自己的板凳就往樓道裏走。
其他大爺見狀不明所以,紛紛頂著一腦袋的問號問:“……咋啦,老徐怎麼跑了?你輸的那兩塊五還沒還我呢!”
老徐邊跑邊小聲的說:“哎喲,先過來、過來……”
老徐偷偷摸摸地指著許清歡。
“……看見沒,就那小孩,比你孫子大點兒,可渾了。上次我跟老王他們一起,就在我家樓下,他從旁邊路過,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上來就把來牌的桌子給掀了……”
剛搬進來的大爺沒懂,“這麼混啊……”
經驗老成的徐大爺道:“……可不是嗎,我就沒見過他媽,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野人,要不然怎麼可能這麼混……聽說他在學校連老師都打,在家還打他爹,連叫他爹進門都不讓呢……”
大爺的聲音戛然而止,許清歡已經徑直走過來了。老徐吸上一口氣,眼裏有些害怕但更多的還是看不起。
意料之外的是許清歡居然連看也沒往這看一眼,徑自轉身上樓。
也不知道是他們聲音停的及時許清歡沒聽見還是少年懶得計較。
*
老居民樓的樓道很窄,斑駁牆麵上隨處可見的水電修門,重金求子小廣告,還有一些堆在門口的垃圾。
上了老樓,許清歡抬手撕掉貼在門上的免費修鎖廣告紙,打開這扇開了無數次的破門,迎麵而來的沒有想象中的那種頹喪死氣沉沉的味道,隻有灰塵的清淡味道。
許清歡很少會回到這個家,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是無處可去才會來的地方。
一個亂七八糟的破落腳地。
也是他上輩子結束前最終的歸宿。
許清歡回神後,第一步就是打開窗戶通風。雖然這屋子裏沒有他印象裏的熟悉的頹廢味兒,可又仿佛無中生有。
果然,打開窗戶後許清歡心裏瞬間通暢了很多。他隨手脫下書包撂到沙發上,走到最裏麵的房間打開門,一股不屬於這個破房子的清新味道傳來。
許清歡很喜歡清新的薄荷香,這種味道會給他一瞬間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黑暗中轉瞬即逝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