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家哭唧唧的，可是我再不忍心也沒辦法了，誰讓這是人類世界呢？
“小孩子染發傷身體，要不還是算了。”聽明白全過程的老板娘勸我放棄，可是，可是。
“不這樣，他們會被當成異類的。”我輕聲對老板娘說道，“我知道，老師誤會了我可以出麵解釋，但是小朋友不會因為你的任何解釋就放下心裏的異樣眼光。他們是單純的，可也是無情的啊。除了好奇，難道不會有人討厭嗎？我擔心，我擔心他們被排擠呀。”我輕聲的說，他們無聲的聽。
老板娘沉默著，為他們染了頭發。意外的是，他們也隻是無聲抗議著。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頭發會長，不可能一直帶著他們去染發。
如果世俗願意消除所有偏見，哪裏會有那麼多的悲劇發生了又重演。
我看著鏡子裏自己的那張臉，他們無心的嘲笑回響在耳邊，我笑了笑。
可惜我當真了。
染完頭發，我們才匆匆趕往了警察局。我查過資料，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棄嬰或兒童可以不受收養人無子女和收養一名的限製。
最重要的是給他們辦一個身份證。
我非常擔心自己能不能收養他們全部，萬一被查，通知我爸媽，我該怎麼解釋呢？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我很快就不用擔心這件事情了。
那天的雨下的真的好大啊，天空灰蒙蒙的，遠處的山上霧氣繚繞，街上空無一人，偶爾有行人打著傘匆匆走過。
我和他們趕到警察局，剛剛說了幾句話，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接了電話，習慣性的按了免提。
“喂，您好，請問是賀洛小姐嗎？”
“啊，我是，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我們是廣東省廣州市花都區公安局交警，很遺憾的告訴您，您的父母在一場大火引起的爆炸事故中雙亡，請您來認領一下屍體。”
我愣在原地，周圍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點聲音，許久，我才輕輕開口：“我還有一個弟弟，他在哪裏。”
“這個我們並不清楚，現場還在清點死亡人數。”
我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慢地回答他：“謝謝啊，我知道了。”
“沒關係，還請節哀。”
我沒說話，對麵掛掉了電話，“叮”的一聲回蕩在大廳裏，格外的刺耳，格外的淒涼。
這算什麼。
我抬頭看著警察，艱難的扯出一個微笑：“我想領養他們。”
“全部十五個，我都要領養。”
我坐在冰冷的鐵椅子上，無力的靠在牆上。他們圍繞在我身邊，一步都沒有離開我。我緊緊握住手機，閉上眼，一陣天花亂墜的眩暈感。
可能是我太可憐，又或許是因為三線城市沒有那麼嚴，我真的拿到了領養證，不過，要等證到了來拿，到時候他們的身份證也會一起到。
我暈暈乎乎的走出警察局，聽見警察輕輕的對我說：“節哀。”
我苦苦的笑了笑：“謝謝……”
我的戶口本從四個人，變成了十六個人。
多了很多很多人。
卻也少了一些人。
一些重要的人。
我站在家門口，看著這扇門，我的眼睛紅紅的，鼻子酸酸的。我終於還是放棄了抵抗，低聲抽泣起來。
這也是他們的家啊，十二年的時光，說散就散了，一點點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算這個家再普通，就算我曾經討厭過這個家，就算，就算……
我願意是我死去，我願意啊。
我那麼普通，那麼無用，他們有多少未來和生活啊。
我的弟弟，他才十二歲啊。
明明昨天還笑著說我不用他們照顧，別擔心我。他們笑的多開心，眼裏也有不舍。弟弟問我：真的不和他們一起去廣州嗎？我說我要去看世界。
大火嗎，他們在火裏有多痛苦多痛苦啊，爸爸媽媽想著弟弟還在火裏，有多少害怕，有多少對我的不舍！我的弟弟才這麼小，他在火裏究竟有多痛苦多害怕啊！
我睜開眼，淚眼朦朧中，我看見他們擔憂難過的眼神。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我苦苦笑著對他們說，“這是我收養你們的代價。”
如果早知道我要犧牲我的親人來交換他們，我還會選擇他們嗎。
我渾渾噩噩的走上樓，途徑的每一個角落都有父母的氣息，每一片磚瓦都有弟弟的背影。
他們跟著我，一言不發。
我走到自己的房間裏，躺在床上，拉扯好被子，無意識的喃喃細語：“沒關係…隻要休息一下就好…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