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老太爺大壽那天,村裏燈火通明,難得有個晚上全村的路燈都是亮著的,各家各戶都恨不得把家底掏出來拿去送禮,生怕自家的賀禮被誰家比了下去。
在各種翻箱倒櫃,砸鍋賣鐵找出來的家藏寶貝中,劉梅手裏提那幾吊臘肉顯得庸俗上不得台麵,但她半點不覺得丟人,反而雄赳赳氣昂昂,不知道的以為她提了金子呢。
“劉嬸啊。”她太惹眼,一下子就被人盯住了:“家裏隻有臘肉嗎?你家屠夫呢,又在外麵哪個雞窩裏睡著呢?不是我說,好歹你找他要點錢買像樣的賀禮也好了,臘肉啊隻有我們這些鄉下人才一吊一吊送的。”
劉梅看著她得意的嘴臉,後槽牙咬緊,心想別人家辦喜事,想要臘肉她還不送呢。
想到昨夜樊小餘對她說過的話,她心情愉快起來,腰杆都直了:“送的是心意,人家楊先生千裏迢迢從香港過來認親,還給老太爺辦壽宴,說明本身就是重情義的人,你們這些費盡心思的,才是膚淺了。”
說完她哼了聲,加快速度越過她們走了。
看著她趾高氣昂的樣子,女人啐了一口:“呸,克夫克子的賤人。”
劉梅可管不著她們在背後罵她什麼,她現在激動的不得了,過完今夜,她就可以靠女翻身了,到時候她就改名換姓,和這個村子一刀兩斷!
她提著臘肉排隊送禮入宴,另一隻手往後抓住身後懶懶散散的樊小餘,拽到身邊:“等等進去,你先跟著我,什麼時候離坐,提前跟我說。”
樊小餘點了點頭:“嗯。”
她抬眸目光越過送禮的隊伍,看向裏麵,一眼就看見了鶴立雞群的楊家人,楊景珩今天穿了件短袖,藍色把他的皮膚襯的更白,短袖領口露出來一點鎖骨。
他帶著藍牙耳機,低著頭看手機,身高一米八幾,高大俊俏,引得不知多少人對他側目。
而樊小餘想知道,他現在在聽什麼歌?
今晚過後,他還會不會有心情聽歌?
壽宴在村裏的大禮堂舉辦,辦的有模有樣,按關係按親緣來分座位,樊小餘和劉梅自然安排在了邊緣,離幾張主桌十萬八千裏,坐在這片的大部分也都是平時愛八卦的八婆們。
一群八婆圍在一起,明裏暗裏的攀比,嘲諷。
樊小餘習慣了,她的注意力始終放在主桌的楊景珩身上,他沒再聽歌了,但從落座開始,就一直喝酒,一杯接著一杯。
樊小餘看的入迷時,噗噗的拍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包括她。
隻見正前方,老太爺穿著新衣坐在輪椅上,花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都是歲月流逝殘留在他身上的痕跡,雙眼已經變得渾濁迷離,可能他都不知道這是在給他過壽。
而左右兩邊,站著楊樺然和他的妻子梁盼枝,女兒楊景雲站在梁盼枝身邊,隻有楊景珩還在喝悶酒,他們好像也不怎麼管他。
一家子人在這個村子裏,是極其光鮮亮麗的。
“感謝各位來參加我為老太爺舉辦的壽宴。”楊樺然嘴裏打著官腔,說話擺不脫在香港時談生意的圓滑:“大家也知道,我是不久前才得知自己還有個親人,讓太爺在這裏孤苦了那麼久,是我們這些做子孫的不妥,這麼多年來,讓各位鄉親照顧太爺,我楊某不勝感激。”
他說罷彎腰鞠了個躬,眾人連忙擺手附和,他起身笑了笑:“今天的壽宴,一是為老爺子大辦,盡遲來的孝心,也是特意邀請諸位,感謝大家,大家好吃好喝,不要客氣。”
說完一番話,他就將麥克風遞給秘書,帶著妻女落座,但沒過一會,就讓一茬接一茬的人敬酒淹沒了。
梁盼枝看著逐漸擁擠的周圍,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桌子,臉色瞬間冷了冷:“各位擠在這,我們怎麼吃飯?”
想跟她攀談的婦人們,見她臉色大變,頓時也沒敢再上前,周遭人熱潮褪去,都有些尷尬。
楊樺然低咳兩聲,知道妻子不高興了,連忙起身引人離開:“是是是,大家也不用全都過來敬酒,應該我來敬你們,都先回桌吧,我一桌桌敬過去。”
他起身後,那群人也跟著他的步伐移動,梁盼枝緊皺的眉頭這才鬆開來,伸手給楊景雲和楊景珩夾了菜:“不合胃口也得吃些,景珩也是,別喝了。”
梁盼枝轉眼看向還在喝酒的楊景珩,擰眉不悅。
楊景珩看了眼她,沒應聲,臉頰泛紅,眼睛都已經變得迷離了,還要一股腦倒酒,梁盼枝看的來氣,正想訓斥時,楊景雲慢悠悠開口。
“媽咪啊,讓他喝咯,男人嘛總會遇到一些心碎的事情,說不定喝完這頓,睡醒傷痛就愈合了呢。”
“什麼心碎的事?”
“那多咯,比如情……”
“說夠了沒?”楊景雲話才說一半,就被楊景珩冷聲打斷,他瞪了眼她,從桌上站起來:“喝多了,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