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府繁華落盡的冷清,頹廢的門額上剝落了往昔的喧囂。明珠閉門謝客已有多日,朱紅府門隻是偶爾開啟一個小縫,買藥的家奴匆忙的進出。
康熙縱然身著便裝,眉宇間卻不經意的流淌出皇家跋扈而孤單氣質,他屏退了身後的侍衛,獨自上前,扣響了深掩的門扉。
“誰呀?”看門的家仆慵懶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容若公子的故人,前來拜訪。”
“我家公子纏mian病塌,不得見客。”家仆傲慢的聲音透過門板,擊打到康熙的心裏,他的手指,在衣袖了慢慢的握緊。
“既是容若哥哥的故人,如何不放人家進來?”康熙聽到門裏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孩童的任性裏卻帶著憂鬱的安靜。
康熙握緊的手指漸漸的鬆了下來,腦海裏回蕩的,是剛才那個被稱作謝姑娘的女孩,記憶裏開始漸漸升騰起一個模糊而唯美的輪廓。
朱紅的府門打開了一個小口,謝芸走了出來,對康熙說:“即是容若哥哥的朋友,就快些進來吧!”
康熙注視著麵前的女孩,仿若孩童般單純的容顏,明淨如水的清澈目光。她調皮的笑著,告訴康熙:“家裏人不懂事,都是容若哥哥慣的。”
康熙麵對著謝芸,傾聽著自己緊張的心跳。
仿佛整個世界的帷幕悄然落下,康熙的世界,如同被結界包圍了一般,安靜得隻剩下那一瞬的觸動,單薄而美好的情感占據了心房裏最柔軟的土地。
謝芸打量著麵前華服的少年,不同於容若淡然如水的氣質,軒昂到跋扈的威嚴一絲絲的透露出來。漂亮的瞳仁裏散發著刀劈禦座的決然睿智。心裏便也揣測出這來客的身份了。
康熙的心裏,充斥著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欣喜,謝芸單純的言語,調皮的顰笑,都被印刻在心田裏冥冥不滅。
“你可是陛下?”謝芸也不跪拜,隻是回過頭來,笑著向康熙問道。臉上隻是孩童般不諳世事的神氣,又仿佛是溫柔小心的質問一般。
從小到大,厭煩了大臣們謙卑的下跪,虛偽的歌頌,多麼美好的詞彙,卻也比不上麵前女孩輕柔的言語,心中高大的城防,哄然倒下。不經意間,謝芸突破了君王心靈的圍城,卻留給自己一世的情殤。
“你怎麼知道?”康熙不由一震。
“瞎猜的。”謝芸並不回頭,隻是隨意回答著,低頭撫mo著經過走廊寵物狗。
康熙跟在後麵,安靜的看著她,任憑心中升騰起無盡的愛戀。時間安靜的流淌過指尖,錯誤的情感在空間裏無盡的蒸騰,發酵,釀造悲傷。
溫柔的泅渡中埋葬起幸福,抑或悲傷。安靜的食指略過往昔的塵埃,在寧靜的空氣裏,飄蕩般落下。
很多年後,須發花白的康熙大帝,在納蘭家的早已落敗不堪的府邸裏,麵對這條漫長的回廊,浮現起那些年少時的輕狂記憶。曾經滿布花草的地方,早已叢生起茂密的雜草,一如自己心裏,那個深藏往事的匣子上,布滿了灰塵。
謝芸的裙裾逐漸的清晰起來,年少的君王跟在後麵,端詳著她跳動的發梢。心裏的喜悅如同木棉般滋長,謝芸回頭問他:“陛下和表哥可是自幼相識?”
“朕與容若,猶如手足一般啊!”康熙歎了口氣,說:“也隻有他,能不把朕當朋友了吧!可惜…唉!是天意與朕作對吧!”
“陛下,容若哥哥不會有事了。”謝芸告訴康熙,臉上滿是胸有成竹的模樣。“對了,叫你陛下好拗口,既然是容若哥哥的朋友,我們也便是半個兄妹了,以後幹脆叫你哥哥的方便。”
康熙看著謝芸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笑著說:“好哇!以後你可就是朕的妹妹了,誰也別想欺負你了”
心中莫名的喜悅,幻化出了無限的憧憬。
“那…以後容若哥哥欺負我…哥你可得罰他。”
“好…朕罰他去蹲大牢…對了,你說容若病快好了…如何可以醫他?”康熙仿佛好久沒有得到這種放肆的開心,宮中漫長的孤獨蒸發在西廊下,懶散的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