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什麼時候飄下了雪花，這場雪似乎來勢洶洶，窗子被風雪刮得吱吱呀呀地響，發出的聲音像是一個音癡在拉小提琴，聽起來讓人牙疼。屋子裏的孩子們早就習以為常，他們享用著少見的晚餐：烤山羊以及諸多他們叫不上來名字的菜肴。屋子裏的壁櫥燒著木炭，這些木炭帶來的溫暖遠比維蘇塔爾撿回來的那些樹枝要舒服得多。
維蘇塔爾靜靜地坐在餐桌前，許是好久沒有吃過這樣的菜品了，又或許這個年紀的少年忽然多了些心事，他看著桌上的菜品卻沒有食欲。
“怎麼不吃？”諾都給他切了一塊羊排放入盤裏。
維蘇塔爾抬頭看了看他，“不怎麼餓，我去給帕狄婭送去吧。讓弟弟妹妹們多吃點。”
他將盤子裏的羊排又叉走，帕狄婭如今越來越注意自己的形象，為了減肥杜絕肉食。他好說歹說能讓帕狄婭吃些東西，但是這麼大的一份羊排是萬不可能的。帕狄婭從不吃羊肉，那種油膩的膻味她不能接受。
爐火仍然燃燒著，孩子們將擺放整齊的菜肴搶得狼藉。維蘇塔爾端著盛滿菜品的盤子上樓。明明說是帕狄婭要減肥，他覺得這麼多好吃的帕狄婭一定會有喜歡吃的，但是又不知道她的口味，索性一樣拿一些，拿了滿滿的一大盤子……以及一個小盤子。
博穆爾蘇氣悶悶地看著維蘇塔爾笨拙的樣子，手裏的叉子穩準狠地叉中一根香腸，老氣橫秋地叨咕：“就維蘇塔爾這笨樣子，以後不好談戀愛欸。”
三分鍾前，這白頭發小鬼正眼睛冒光地盯著餐桌上最後的兩塊糕點。那糕點鬆香酥軟，很受孩子們歡迎，博穆爾蘇偏偏離餐盤最近，眼疾手快叉走好幾個，吃得意猶未盡，正準備完成今晚的“餐盤全壘打”的時候，攔路虎出現了。維蘇塔爾絲毫不講道理，博穆爾蘇正準備落叉的一瞬間，維蘇塔爾直接連餐盤都給端走了，在博穆爾蘇幽怨的眼神中上了樓梯。可憐的博穆爾蘇氣得頭發都白了，奈何隻能眼見著糕點離自己遠去，感歎一句不公平。
諾都微笑著給他叉去一塊雞肉，“多吃點肉吧，以後長高了你也這麼對他。甜食對身體不好。”
他也扭頭看去，維蘇塔爾走的很慢，手中的餐點倒是穩穩地端著。
“有些聰明姑娘就喜歡這樣的傻小子，有些傻姑娘偏偏喜歡聰明的。”
“聰明點怎麼不好？”博穆爾蘇撕咬著雞肉，“我以後就要做個聰明的人。”
諾都挑了挑眉，笑而不語，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
帕狄婭安靜地坐在床上發呆。她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這裏的視線能夠繞開教堂的鍾樓和尖塔看見星星月亮。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自己能夠哼唱小時候維蘇塔爾唱給她的歌，看著以前悄悄爬上的樓頂，窗外架著的梯子，似乎一切都發生的很快。
小時候她常常和維蘇塔爾上房揭瓦，氣得埃盧比亞神父在下麵暴跳如雷，聲嘶力竭地叫喊要如何重重地責罰他們。實際上並沒有責罰，被罰禁食的時候埃盧比亞神父會將廚房的門留一絲縫隙，廚房的燈也不會滅，為了方便他們在其他人熟睡之後能去廚房開小灶。這算是他們間的小秘密，帕狄婭問過神父，欺騙可是罪行。神父當時喝了酒，絲毫不見平時的虔誠。
“我說了禁食，你們偷著去的，關我什麼事兒？上了年紀咯，記性不好，廚房的門忘了鎖而已。神管天管地，還能管人吃喝不成？你們呐，我也管不住，神能管，他去管好了。”
喝了酒的神父倒像是某個邪教組織的頭頭，能將平時他信仰的神貶低得豬狗不如。
長大了之後，她和維蘇塔爾還是會爬上屋頂看星星，但是次數越來越少。直到神父死去的那個雪夜之後，兩個人都不願再翻過窗戶爬上樓頂，隻是在房間裏抬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