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個夜裏,李希都會夢見爸爸,他在夢中怪李希為何不見他最後一麵。還會夢見一個男孩子,他在夢裏貪婪,索要,依舊麵不改色不知悔改。
兩個人長期盤踞在李希的夢裏,深深紮根,折磨她。
李希爸爸走的時候,葬禮上始終沒有看見一個人的身影,那個爸爸拖著一口氣的時候想要見到的人。
李希的弟弟。
李希也隻是聽說,弟弟和家裏鬧矛盾,已有好多年沒有回家。他與弟弟相差一歲,從小到大一起生長,父母陪伴在側,不曾缺過吃穿,甚至因為他是兒子,大人們還要偏心些。
其實李希也不能理解,為什麼小時候的乖寶寶,跟著屁股後麵叫姐姐的孩子,如今怎麼會成了這般仇人模樣。
爸爸走的第二年,李希在一個夜裏搜索了那個熟記的QQ號,看著對方通過的消息,李希心裏氣憤又暗喜。
氣他六親不認,喜他是否回了頭。
李希沒有主動聯係,看著空白的對話框,該說什麼?說爸爸葬在哪裏,問你為何如此絕情?
第二日,消息彈來。
有錢沒,借兩千。
李希回,沒,我已經兩年沒有上班了。隨即李希發送了一張寶寶的照片過去,對麵沒有回音,李希隨著說,把我的微信從黑名單拉出來。
次日,再打開QQ,進不了QQ空間,界麵在提醒是否加對方好友。
李希笑了。
他再回頭不是為了我們那微不足道的血親,而是為了我假如心軟了丟出來的兩千塊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希也沒想到自己家的這本經這麼難念。
2014年,李希依稀的記得,那個時候她早戀,退學,高三最後一學期便不去學校了,在家裏做點小生意,在鎮上也是夠著生活了。
父母本就不富裕,聽見李希不去學校了,倒也不反對。沒過幾日,弟弟便效仿也不去上學了。
李希心裏愧疚,是否是因為自己帶了頭。於是問他願不願意去讀衛校,學個男護士,那時候男護士吃香得很,以後有個穩定工作也好。
他也同意了,順利入學。從那後,學費生活費都由李希負責。
但是未來漫長的日子裏,李希的爸爸把這一切付出都吞沒了。
兩年後,弟弟畢業,工作。
然後可能覺得枯燥,於是辭職,外出打工,借錢,欠錢,後來怪罪李希為何要讓他去讀書。
…
李希無數個夜裏睡不著,都在問自己,真的錯了嗎。
記得爸爸走的前一年,李希回家過年,爸爸不停地問李希是否與他有聯係,問他回不回來過年,李希不知如何回答。
又或許,李希有一件從來不敢去想的事情,因為一旦想起丁點都會讓她撕心裂肺。
爸爸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拖著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心裏是在想沒趕回來的兒女,還是在想他那個從小就被帶走的兒子,還是牽掛未出世的孫女…
他一輩子不回來了又有何妨?
這一切終將是纏著李希一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