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郝醜兒,是我師父雲征起的名字。他自己名字聽著倒是仙風道骨的,卻是不會給別人取名。
“你懂什麼,賤名好養活。”我問他便如此答,可“醜兒”怎麼聽這都不是個適合女孩子的好名字。
“可是瀾兒她們整日笑話我。”我暴躁的抓著頭發紮起一個不像樣的發髻,到底紮成什麼樣子我也不知,因為師父不愛照鏡子,家裏連個鏡子都沒有。
“你看你頭發梳成什麼樣,她們不笑你才怪了,過來。”
我怎麼知道梳成啥樣了,我嘀咕。師父取下我隨意亂插的發簪,拿起梳子重新幫我捋順頭發,左右擺弄了半天,才梳起一個馬尾,拿著發簪卻不曉得插到哪裏。我回頭看向他,他默默收起發簪,心虛地移開視線,拍拍我的腦袋,道:“去下山幫為師把酒取回來。”
我與師父兩人相依為命,住在東山山頂的一座小院子裏,院子坐北朝南,師父便起名“北園”。院裏雜草叢生,師父也鮮少打理,放任它們長得比我都高。
雖然院裏沒有仆從,但看得出我師父還是挺有錢的,吃穿用度,從未短缺,衣服甚至是珍貴的織錦和綢緞做的。我一個孤兒,被師父這種大戶人家收養,還是幸運的。沒有仆人,師父又懶散的很,我便成了那個跑腿的人,整日山上山下的跑,回來便給師父講山下今日又有什麼趣聞。
“劉嬸,上回定的酒到了沒。”
“到啦到啦,哎呦,你這頭發怎的還是這個梳法。”劉嬸是酒坊的老板,是個直性子的大嗓門,便打發了夥計去拿酒,一陣風似的小跑到我麵前,用筷子替做簪子,麻利的給我重新盤了發。
“你看著,像你這十來歲的女孩子頭發要這樣弄才好看咧,下次過來嬸子給你梳別的樣式。”
“劉嬸,最近鎮上有什麼新鮮的呀?”
劉嬸神秘一笑,附到我耳邊,想是輕聲說與我聽,出來聲音卻還是震的我不由得向後一縮,“昨日鎮上來位公子呀,長得呀,比你師父還俊咧。”
我撇了撇嘴,“這有什麼新鮮的。我說沈員外的大兒子和勾欄裏那秦姐兒後來如何了?”
“哎呦,可慘咧。”劉嬸嘴一癟。“沈員外不同意,沈公子便鬧著跳河,那幾日雨水又大,人沒救回來呀,可惜了沈公子呦。”
“那秦姐兒一看人沒了,直接就轉身走啦,這就叫什麼?”劉嬸說著,也跟著長籲短歎的。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我便也跟著拉長了音調,像唱戲一般附和劉嬸。
突然,一記手刃打到我頭上,我齜牙咧嘴的抬頭看,“師父,什麼風把您從山上吹下來了。”
師父卻沒言語,一手拎起酒,一手拎起我,對劉嬸道:“阿姐,我們走了。”便大步出了酒坊的門,卻是向著西邊趕路。
我已習慣這樣的場景,估摸著是師父的哪位故人又來找他尋仇了,便任由師父拎著,將我放到馬背上。
“聽說沈家大公子為愛跳河淹死啦。”
“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麼就愛聽這些八卦。”師父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我,如同在說,我這樣一個清風明月般的人物怎麼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那我還聽說鎮上來了個生的比你還好看的公子。你來的太早了,我就隻打探到這兩個消息”我氣鼓鼓的“你不是告訴我收集情報也很重要嗎。”
“你說的這位公子,大概就是來找我尋仇的那位了。”
“你仇家怎的這樣多,今年才過了大半,算上這位,都來了四個了。”我掰著指頭數著,開玩笑問他:“你不會是個大壞蛋吧,師父。”
他卻沒有馬上回答我,沉默了半晌,道:“對你而言應該是,畢竟你父母是我殺的。”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