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夜談，周齊非把它定義為門檻，裕傾成為第一個徹頭徹尾知道他全部過去的人，獨一無二的分量。
沒有時間細細體會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周齊非代替裕傾站在那落地窗前，又等了兩天。結霜的玻璃讓視野變得有些模糊，不過根本沒有妨礙，眼皮底下的畫麵靜得完全是一張照片，哪塊石頭的位置有了變化周齊非都能一眼看出。
今晚就是除夕了。來個人把裕傾接回家吧，現在我會由衷開心的。
哐當，剛剛說要下去端午飯的裕傾推門進來，他手裏握著手機，嘴角上揚但笑得有些奇怪。
“他們快到了是吧？”周齊非急切的心願壓迫住了他向來擅長看人臉色的本領。
“我剛剛打了個電話，哇、終於接通了。”裕傾聳肩，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們拐彎抹角半天的大意是，讓我期待明年吧，哈哈，事不過三，我不會了。”
周齊非著實沒想到還會有這出，他心態沒裕傾那麼好，臉瞬間垮下來，詞已經蹦到嘴邊，又顧及不能當著朋友的麵罵他父母，硬生生憋了回去。
“所以今天晚上的安排是什麼。”裕傾走到那躺了幾天的行李箱麵前，飛速拆開掏出那兩隻陶瓷兔子，朝沒反應過來的周齊非眨眨眼，現在他的笑暈染到眼角：“偷偷跑出去，除夕夜我們一起過吧。”
“啊？”周齊非像開了罐汽水那樣響亮地笑起來，因為那一句話，瘋狂的點子碰擠著喜悅的泡泡一掃陰霾，往他那過分活力的腦子裏冒啊冒。
在對視裏交換了一致的意見。他們開始疊穿厚衣服，找身份證和現金，提上沒什麼好裝的背包，出門。
正大光明地出門。
現在是下午一點，晚些時候院裏還會有些清點人數的活動，但管他的呢，他們兩個嘴咧到耳邊，瘋瘋癲癲跑下樓，站大廳的應榮菊問了一聲去哪兒，經過的嗖嗖風聲混合著聽不懂的怪叫算是回答。
讓厚重雲層覆蓋的蒼穹白茫茫一片，下麵的世界對比起來反而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黑灰。長褲腿陷進積雪裏，再帶著飛揚的白色尾氣拔出來，他們紅著鼻頭呼著霧氣往下山的路跑。
環山公路有一截路段結冰了，這是直到周齊非狠狠摔了一屁股墩他們才意識到的事，緊隨其後的裕傾當然是一邊哈哈哈一邊摔個四腳朝天，這下兩個人都有的笑了。
也沒打算掙紮爬起來，幹脆當成冰凍瀝青滑梯，解放雙腿滑了下去，穿得圓滾滾的兩人像碰撞的桌球，任由慣性將他們帶落至S彎拐角。
“怎麼滑不動了。”周齊非不心疼褲子往下呲溜了半天，巨大的摩擦力警告他這裏糙得可以讓他光著屁股下山，隻好意猶未盡地站起來走：“快給我凍上。”
後來裕傾嫌走公路太慢，帶著周齊非鑽進枯死的灌木林去開發應有的小路，年輕人就是腿腳好，再陡的坡二話不說就是往下蹦，哪次落點不好磕摔痛了，下一個坡管他有多高，一點兒路都不肯繞，必須得跳下去找回麵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