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道,襄陽城,襄陽一直被稱為‘南船北馬之地’,古來名氣極大,前些年,一位名叫白樂天的人從襄陽經過留下一首詩“今過襄陽日,髭鬢半成絲,舊遊都似夢,乍到忽如歸”,起先,當地人覺得沒有什麼,隻是單純覺得這首詩寫的好,鄰裏間互相傳頌,但後來,當那位叫白樂天的人官至翰林學士,左讚善之後,襄陽的名氣就憑此更上一層樓,更有後來李碎葉一句“不到襄陽南船北馬地,怎敢輕憶年少輕狂時”,又將襄陽推上了風口浪尖,一時間,天下人都對襄陽慕神難忘。
襄陽城外,漢江滾滾,千年不休,城內水係眾多,船道弄堂交錯,在襄陽城內,一條小弄堂裏,一個身著粗布麻衫的中年人,在慢慢的行走,相貌平平,甚至有點粗糙,就像常年在地裏勞作的老實巴交的農夫一樣,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兩鬢飄下的兩縷白發和他身後背負的一個破布包裹的木匣子,若將這兩個最“出彩”的地方除去,再丟給他一把鋤頭,也許他就可以原地耕耘了,和老農夫模樣一般的中年人,看了看黃昏下快要流逝幹淨的日頭,和路上三三兩兩行人被黃昏日光拉扯的非常長的影子,撫了撫背後的木匣子,看看自己同樣被拉扯長的影子,低下了頭,眉頭緊皺,不知在思索什麼。 …………
“驚鴻樓”。位於襄陽城內一條不怎麼熱鬧的弄堂,附近人家較少,但驚鴻樓卻是這片區最熱鬧的地方,因為酒樓內價格親民,加上老板為人實誠,所以來來往往的人都喜歡在這酒樓點上幾個小菜,再要上幾壺被當地人稱為襄酒的廉價酒水,但襄陽的士子學士皆稱為襄曲,在這江南範圍的山南道,隻要是識字的,都會賣弄那麼幾根筆墨,就連喝酒都顯得文縐縐的,怪不得有人常說
“皆知江南醉人處,不在美景在於人,江南女子多婉約,江南兒郎多儒風”。
而這首小詩也是驚鴻樓老板聽的最多的詩句,驚鴻樓老板剛過天命之歲,身子骨倒也硬朗,最讓人可喜的是他嘴角的兩道山羊胡,憑此兩道山羊胡,來來往往的客人都叫他“老羊頭”,老羊頭本是遼東錦州人氏,年少隨父來山南道做酒茶生意,隻不過生意不順,老羊頭的父親身心疲倦,沒過幾年就死了,老羊頭便用身上的所有積蓄盤下一座酒樓後,娶了當地一名女子,育有一兒一女,雖說老羊頭沒怎麼讀過書,但老羊頭打心眼喜歡讀書人,這驚鴻樓名字,便是前幾年一落魄書生所留,老羊頭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書生在酒後高呼:
“這襄曲真似美人驚鴻一瞥啊”。
老羊頭不懂,便問書生,這驚鴻是個啥意思,書生酒勁上湧沒搭理老羊頭,自言自語說道:
“陳思王,世間皆道建安年間,鄴中七子,數你最是風流,我輩書生,自不及你,今日就此酒水,敬你……”。
書生一陣感慨追念後才慢悠悠、心不在焉的回答老羊頭的問題說道:
“驚鴻一詞出自曹子建《洛神賦》中,其句‘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當夜,老羊頭便無眠,他倒是聽不懂什麼洛神賦,也不知道曹子建是誰,他隻是打心眼喜歡驚鴻這兩個字,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在腦海裏想著兩個字,第二天,老羊頭便請來城中手藝較好的一位木匠,雕刻好驚鴻樓三字招牌,掛在自家酒樓上,這下子來往的秀才書生都誇老羊頭有眼光取了一個好名字,老羊頭每每聽到這些話,心裏甭提有多高興了,但也有人譏諷老羊頭說他好大的氣派,一座小小的酒樓,竟取驚鴻樓這等名字,老羊頭也不惱,隻是嘿嘿的憨笑,老羊頭看著外麵快要落下的日頭,掐著時間,心裏盤算到今日賺了多少,心裏算盤打好後,看了看坐在自己酒樓裏的食客,生意不是太好,還沒有到酒點。
小小的酒館裏隻有寥寥兩座客人,店內最大一張酒桌被三個穿著尚好的三人占據,那三個人皆腰佩長劍,手拿折扇,看似高貴富麗,但老羊頭心裏底清的很,知道這三人在打腫臉充胖子,隻是在好友麵前充麵子,如果當真家底殷實,那是絕對不會到他這小酒樓裏麵來喝酒提興的,也不會在點那幾個在驚鴻樓算是最好的下酒菜時,做的一副心痛模樣,老羊頭也不會去點破,畢竟來者是客嘛,老羊頭又看向另外一桌客人,那桌隻坐這一位模樣和田地裏耕作的老農夫一樣的人,背著和負笈遊學的書生差不多一樣大小的木匣子,一個人在那裏酌酒獨飲,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鬢角的兩縷白發和那隻木匣,雖說顯得有點寒門子弟模樣,但老羊頭心裏麵還是比較喜歡這個人的,哪怕他隻點了一壺酒,但老羊頭每每看向這個中年人,都在心裏麵暗想,自己和他一樣大歲數時,是不是有幾分相像之處?
……
“你們說,天底下誰人最是風流?”
那一桌強充富貴子弟中的一位扇著畫著野菊的年輕人,乘著酒意,臉頰微紅的問向身邊的兩位好友。
“以我之見,唯有西蜀道李碎葉一人獨占天下一半風流,文有手下筆,武有太白三劍,文墨筆章奪得天下魁首,令那朝堂左右祭酒都為之臣服,江湖之上,千萬劍士,又有誰不承認,劍道之途,唯有李碎葉一人撐起千年未有之大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