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陸球兒(1 / 2)

“蠻伢子,你我同為草根,咋就同鄉不同命啊。從偏遠的楚地到這天子腳下,現在你是嬌妻在懷,前途光明。秦王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皇子,他日若能更進一步,你必然非富即貴呀,哪像我漂泊數載... ...”

陸球兒滿是哀怨,又是滿杯一飲而盡。

我叫梅景,在這個皇城,也隻有陸球兒叫我蠻伢子,那是母親給我的渾名兒。和陸球兒幼年便到這繁華的都城討生活。我們一路乞討求學至此,千山萬水,相互扶持,我永遠記得在過大澤時候,七月流火,毒蟲瘴氣,我背生毒瘡,幾乎喪命,是陸球兒幫我親口吸出膿瘡,我高燒不退,大夫不醫,交待後事,是陸球兒堅持不舍棄,才有我逃得一命。我時常想,有陸球兒這樣的兄弟,就算死也值了。

誠如陸球兒所言,我嬌妻在懷,夫妻伉儷情深。提起嬌妻,我覺得這是除了過命的兄弟,上天給我的又一個恩賜。初到金陵,我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皇城的繁華,人流熙熙攘攘,一切都是那麼格格不入,初時離家的憧憬和希冀,顯得那麼縹緲。繁華是這座皇城和皇城中達官貴族的,我們隻是連乞丐都不如的異鄉臭讀書人,這裏人叫我們流民。

說起流民和乞丐的差異,曆曆在目,乞丐是有組織分地盤的,流民居無定所,真正一無所有的無產階級。流民也可以轉為乞丐,得每天孝敬他們,得交份兒,即使一天啥都沒討到,除了挨一頓毒打,欠下的份兒也得記下,下次討到了必須還。很多年我想起來,這種吃人的規矩可能是這個城市運行的規則,深入骨髓。

想起這些我都曆曆在目,總容易思緒萬千。說起嬌妻,我們也是在這個時候邂逅的。多年以後,我問起嬌妻,為什麼在眾多行乞的人中注意到我。她說,一眼就感覺我是與眾不同的,別人行乞都是唯唯諾諾,剩菜泔水也不嫌棄。我總是梳洗幹淨,每次有饅頭或者米飯才要一些,而且每次要到東西總是在門口柱子上留下一些小詩詞或者畫幾筆簡畫,這也是他父親老掌櫃的留下我做賬房的原因。人在落寞的時候還能堅持自己的本性,意誌力是堅定的,執拗的對抗生活,對生活的毒打低頭但不屈服,這樣的人值得幫一把。

蘭妮兒(蘭妮兒是我對媳婦兒的稱呼,記不得是為啥,可能是他父親也這樣叫她)說陸球兒就不是,他很早就和丐幫那些人打成一片,以至於後來他成了收份兒的人。不過也得虧他,不然以我的性格和做法,早早不是被打死也是被餓死了。想起來直到遇到蘭妮兒之後,她每天給我兩個饅頭,在這之前我幾乎每天都是空空兩手而歸的。

“唉,我也吃了那麼多苦,為什麼就這般落寞呢... ...”

陸球兒的一聲歎息把我從思緒之中拉回現實,我也舉杯一飲而盡,同時給陸球兒和自己倒上,然後端起酒杯舉手請一下陸球兒,又是一滿杯入口,濃烈的酒入口一直燒到嗓子眼,然後回一些酒香和甘甜,慢慢刺激人的神經和大腦,暈暈乎乎,是實亦幻,這也許是所有失意人都喜歡酒的原因吧。

我和陸球兒喝酒很隨意,很少推杯換盞,說一堆的酒桌話,大多是對著故人而酌,自己喝自己的,仿佛是喝一個人的酒,又似乎必須有這個人在才能下酒,買醉就多喝一些,不想喝也可以,不在意誰喝的多,誰喝的少,我早把他當作超過血緣關係的親人。

幾杯烈酒下肚,思緒又上來了... ...

老掌櫃夫婦老來得女兒,十幾年前那場動亂之中,內掌櫃的失蹤了,隻留下他們父女相依為命,艱難的經營這家客店。老掌櫃年長力衰,蘭妮兒畢竟是女兒家,隨著年齡的增加愈發楚楚動人,已經引起了不懷好意的人的覬覦。急需一個人幫忙撐起這個店,減少蘭妮兒拋頭露麵,免得惹來禍事。

三年前老掌櫃的臨終前告訴我三件事,一要守好店麵,二要照顧好蘭妮兒,三是一定要找到他老伴兒,他老伴兒有一個玉鐲和蘭妮兒手上戴的是一對兒。以後把他們歸葬嶺南故裏,不要讓他們埋骨他鄉。老掌櫃說,他一直尋找一個人能幫他扛起這個家,完成遺願,在人群中,他一眼便認準了我,而且知道我一定能行。不單單是我能書會畫,我身上還有一種不一樣的氣息讓他看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