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乞丐竟然是在給一個屍體帶吃的。
林溯挑挑眉，問他:“小孩兒，這老頭兒是你什麼人？為什麼給他送吃食？”
“臭爺爺是我爺爺。他現在不能動了，我得照顧他。”小乞丐說。
“那你父母呢？”林溯問。
小乞丐指著廟門口茂盛的草叢，說:“在那。”
“那一叢草？”林溯驚訝的問道。
小乞丐點點頭，“臭爺爺說我是草生的娃娃。”
林溯明白了，大概這小乞丐是那個老人從草堆裏撿的棄嬰。
“你為何喚他臭爺爺？”她問小乞丐。
“爺爺讓叫的，他說我是大富大貴的命，他當不了我的爺爺。別人都叫他臭老頭，他就讓我叫他臭爺爺。”小乞丐說著，突然突兀的流起眼淚。
“怎麼還哭了？”林溯故作嫌棄的扔給小乞丐一塊帕子。
他撿起帕子擦擦淚，望著林溯問:“英雄，臭爺爺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你爺爺告訴你的？”林溯問。
小乞丐點點頭，說:“嗯，臭爺爺說要去找自己的孫子，不會回來了。”他表情戚然，又帶著疑惑，“但明明臭爺爺就在這裏，卻不跟我說話，也不吃東西了。”
“你爺爺騙過你嗎？”林溯問。
小乞丐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既然沒有，那就是不會回來了。小孩兒，你知道什麼是死嗎？”林溯問。
小乞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目光茫然。
“你這是什麼意思？知道還是不知道？”林溯又問。
“被打了就會死，生病了也會死，沒飯吃也會死。”他看著林溯，皺著眉說道。
林溯心下了然，這小孩兒隻是見過突如其來的死亡，卻不知道死亡是結果，是終點，更沒有麵對過死亡所帶來的離別。
“你爺爺這種也是死，是另一種形式和他的家人團圓了，現在這裏的已經不是你爺爺了。”林溯盡可能的解釋給他聽，見小乞丐還是一臉茫然，就又說道:“哎呀就是你爺爺去過好日子了，你想不想你爺爺過好日子？”
這回小乞丐聽懂了，使勁的點頭。
“想的話呢，就還要做一件事。”林溯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真誠，她說：“有句話叫入土為安，就是說，把爺爺埋到土裏，他就能過好日子了。”
林溯半忽悠半哄著小乞丐，一起在破廟後麵挖了個坑，把爺爺的身體放進去，堆了個墳包。林溯還撿了塊從破廟上掉下來的木牌，立了塊無字碑，想著等以後再來題字。
“你跟我走吧。”收拾完，林溯對小乞丐說道，這麼小的孩子，扔在這裏她也狠不下心，何況還有任務。
小乞丐點點頭，他不知道林溯要他做什麼，但他下意識的相信這個救了自己的英雄。
“我叫林溯，你叫我大哥就行。你呢？有名字嗎？”林溯帶著他往北走去，邊走邊問他。
小乞丐點點頭，說:“有的，臭爺爺起的，就叫草生。”
林溯愣了一下，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不好聽，要不我給你改一個，叫向陽？”
沒成想，小乞丐搖了搖頭，說:“不行，臭爺爺起的，我不改。”
林溯驚訝的看了看他，倒是真的知恩，他搖了搖扇子，說道:“不改就不改，那我給你加個姓吧，你以後就姓野，怎麼樣？”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希望這孩子生命力能像野草一樣強勁吧。
林溯帶著草生去了賭坊，她掏出幾百兩銀票，扔在接客換籌碼的大娘桌上，說:“麻煩您，給這小孩兒洗幹淨，換身幹淨衣服。剩下的都換成籌子。”
大娘樂嗬嗬的接過銀票，說道:“好嘞好嘞，公子您在這兒稍等片刻，馬上就好。”說完招呼著旁邊的大漢來換籌碼，自己帶著小乞丐撩開簾子走去了後麵。
沒過一會兒，大娘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個小孩兒，穿著一套款式簡單但不太合身的靛藍色衣裙，腰間還係著一塊玉佩，隻是那張眉清目秀的小臉兒，赫然是個小姑娘。
大娘沒看出林溯的怔愣，自顧自的說著：“這位公子，您這姑娘可真是夠髒的，洗澡水都換了幾遍。她身子骨小，小的給她拿的已經是小女兒的衣服，但還是大了些。”
她把草生推到林溯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