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這個會議將來會改變如此多人的命運,我們也許會更加謹慎一點......
周日的傍晚,第三銀行江南省分行大樓的樓頂上,信貸管理部總經理劉亮球正緊皺眉頭吸著煙,秋風把他的領帶吹得像一麵飄揚的旗幟,甚至可以聽到它發出來的聲音。旁邊是部裏新晉的科長朱勝平,小夥子端著半杯水,小心著隨時讓老大將見長的煙灰彈入水杯,但隆興市的秋風就是怪異得很,使得這項工作變得著實有點困難。
“隆興啊!要爭氣啊!別的不學,學人家一線城市堵車幹什麼?”劉亮球有點像在生悶氣。看著樓下鴻鵠灘豐和大道上堵成長龍的車流,不盡的紅色尾燈連成一線在夜幕中多少有點刺眼。老總今天的聲音顯得有點憤青,跟他五十二歲的“高”齡、肥胖的身軀以及稀少的頭發顯得格格不入。他本是江南省某小縣城裏的農村人,從小就非常上進,八十年代末銀校畢業後進入第三銀行的一家分理處工作,從最底層的出納、會計做起,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屬實有點不容易。他經常吹噓自己在第三銀行所有層級的工作經曆:因為第三銀行作為“四大”之一,實行的是“三級管理,一級經營”,即總行相當於副部級單位;一級分行在各個省會,相當於廳級單位;二級分行在地級市,相當於縣級單位;支行在縣區,相當於科級單位。至於下麵的分理處和儲蓄所,隻是支行附屬而已。而這四級,這位劉總都工作過,特別是借調到總行兩年的工作經曆,常常讓自已優越感爆棚。
“你知道隆興這個省會城市為什麼跟周邊的省會城市競爭就贏不了嗎?就因為有些人不講規則,你沒看一些人開車的樣子,見縫就鑽,沒縫也鑽!”劉總突然如此失態,小朱科長居然有點不知如何接話了。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劉總對隆興有很深的感情,他在這裏開始工作、談戀愛、分房子、成家、生孩子、提拔......,隻是在當外界以“環江南經濟圈”“阿卡林省”等稱號戲謔江南的之後,對隆興有種“怒其不爭”的怨憤,特別是一年前被一輛五淩宏光將自已的新奧迪擠進路邊的臭水溝之後,他就開始拒絕承認自已是隆興人,並將眼前的一切不如意歸咎於那些不講規則的隆興人。
“今天是休息日,怎麼這麼晚了還叫這麼多老總來開會呢?”小朱到底是明白人,知道趕快轉移話題,不然老大的血壓就又要上來了。
“鬼才知道,這個時候開會準沒好事”劉總將煙頭扔進小朱手上的紙杯之後,用手大力的理了一下自己那幾根可憐的頭發,但風太大,發型沒整好不說,還扯出了幾根,借著那秋風,從四十七層樓的樓頂,飛向了長江,似乎隻要再加把力,就可以飛到對麵閃著金光的唐興閣了。
“最近好像沒什麼大型企業的貸款成不良了啊?!”作為信管部的老總,對江南省的大中型企業,他不能說百分百了解,但三十多年的信貸工作,讓他有足夠的信心對第三銀行在江南的大中型客戶分析得個通透。“也許是因為別的事吧!”但轉念一想不對,今晚臨時召集開會的人都是公司信貸前、中、後台的部門老總,如果是重要人事變動,人力資源部的老總就會參加;如果是有人違法違紀,就會有紀委的人參加。但他們都不在名單內啊!劉亮球幾十年的銀行經驗讓他確定了一點:有企業可能出了問題,隻是有些信息還未公開而已。
一想到這,劉亮球一身冷汗。如果真是如此,到這個時候還不公開,非要在會上說出來,按照慣例,就說明是要叫人出來背鍋了。
“是哪戶企業?是民營還是國有?出了什麼狀況?在我行的融資餘額有多少?是信用貸款還是有擔保的貸款?如果是企業融資之前就存在的問題就可以推給公司投行部和授信審批部,理由是以把關不嚴;但如果是放款之後出的問題,那就是自已部門的事了--貸後管理不善。雖然最後大多是處理支行分管行長及客戶經理來了結此事,但自已監管責任是少不了的.....”
正當劉亮球急速思考,努力的折磨著自己的腦細胞和頭發的時候,一個年輕小夥從樓梯口急匆匆的來到了平台,對著他們大聲的喊道:“劉總、朱科,賴副行長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