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民國二十二年2(1 / 2)

裴楊穿過遊廊走向內院,院子兩側種了不少梅花,寒梅覆雪。

他回了房,坐在書桌前讀一本才看十來頁的遊記,冬日天黑得早,不多一會外麵全暗了下來。

裴楊點上燈。

這老宅子用電並不方便,他很少回來住,這次來主要因為父親托人送來的家信。

“裴二少,老爺回來了。”莫管家在門口喚。

“我知道了。”

簷下的幾盞紅燈籠亮晃晃,門帷白牆雪地紅光灼灼,從廂房往斜對麵正廳望,屋內亮得晃眼,門口淺灰色的雪給照得一清二楚。

看來就他這屋電路不好使。

裴楊想著,伸出放在口袋的手去斂了斂灰白色的大衣,屋外可比屋內冷多了,比白天微薄的小雪一落在發間肩側便化成冰水珠。

他走到門檻處,另一條腿還沒踏上去,望了進去。

和三年前離開沒太大區別,梨花木寬椅,厚重的雕花屏風通向裴則源的書房。

裴則源排第三,上頭有兩個姐姐,也就是裴楊的姑姑。一個在英國UCL當物理係教授,另一個背井離鄉去了東北,前年九一八事變後東北逐漸淪陷,二姑便完全沒了聯係。

裴楊拐進屏風,果然見裴則源在一張用了好些年的紫檀木長桌前寫毛筆。

他們家算的上書香門第,祖上有中狀元的,裴宅這口匾據說就是當時皇帝給賜的,到他爺爺這,基本沒落了。

他奶奶祖籍山東,家中做齊筆生意,後來他父親就把這筆生意繼承了下來。

四大名筆:宣、湖、齊、侯。其中齊筆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狼毫筆。裴楊記得他小時候還從書房順丟過一支,為此跪了整整三晚祠堂。

裴楊當時委屈,後麵知道那支筆是父母的定情信物,隻覺裴則源太過溺愛,沒打他一頓。

“爸,你找我。”

裴則源落下最後一捺,從宣紙中抬眸,眼睛蒼老有神。“回來這些天還習慣嗎?”

“還成。”

裴楊突然沒了聲音。

隔了三年,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同父親交談。

“你還記得沈津南嗎?”

他應該記得嗎?

見他一臉茫然,裴則源寵溺地笑了笑。對於這個小兒子,和他哥哥不同,一向是被自己寵著長大的。

“我看你就不記得了。小時候沈靜屁股後麵那個小結巴,當時你還非要把人帶回家,說你要養著他。”

裴楊目瞪口呆,腦中有了印象。

他八歲某天照常去沈宅找沈靜玩,見到一個穿破布衣裳,衣衫襤褸的小孩蹲坐在門口,一雙眼睛又圓又亮,比家裏的玉石還漂亮。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

裴楊喜歡漂亮的東西,忍不住駐足蹲下來和他平視,好奇地問。

“我…我不告…告訴你。”

“你不冷嗎?”

裴楊伸手去握他的手,他下意識往後縮。“髒。”

“你手好冷。”裴楊一點不在意。“你要和我去玩嗎?”

“裴楊!你來找我啊。”裹著白色狐裘外套的小沈靜頭發紮了兩個啾啾,跑起來是一跳一跳的,可愛又活潑。

“沈津南,你坐這幹嘛?也不怕冷。快進去吧。”

裴楊太喜歡他玉石一般的眼睛,生了憐愛之情,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你姐姐說的對,趕緊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