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時候,這小小的茅草屋迎來了它罕有的客人,一男一女。男的穿著黑色大氅,風度翩翩,非常俊秀,女的穿著紫色大氅,美麗高挑,大方高貴,兩個人並肩站著,看起來甚是養眼。
屋外風雪交加,偶爾有幾片雪花從窗戶縫裏溜進來,也很快被屋裏的溫暖所融化。屋裏的火盆裏劈裏啪啦的燃燒著屋主人之前備好的木炭,幾人圍著桌子,細斟慢飲,旁邊的架子上還有一隻焦黃的烤雞,散發著陣陣香味。
“謝兄,我和阿柔就知道你不會離開這兒,果然讓我們找到了你。”那男子一邊飲著熱酒,一邊笑意盈盈的看向身旁的女子,眼神濃的都化不開了。
那女子婦人打扮,應該就是被喚作阿柔的女子,看起來應該是他的妻子,她眉眼彎彎的笑了,她笑起來越發好看,國色天香,明媚溫和,“我們這一路找過來走了多少冤枉路啊!你倒好,一個人在這裏躲清淨,也不知道給我和靖川捎個信兒。”
屋主就是謝安,他雖然年輕,但滿臉風霜,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一個人待著挺好的,我倒是沒想到你們會找來。”
江離說了他們在永安的遭遇。蕭逸晴為了保全江家,甘做人質,被困深宮,直到江離跟了過來,擾亂了她的心緒。江離為了跟心上人在一起,情願做一個小小的無名侍衛,隻求能陪伴她左右。可蕭逸晴怎麼會忍心讓他也失去自由呢,她絕食數日,以死相逼,迫使蕭逸才不得不答應放他們離開。蕭逸才為了朝局穩定,策劃了宮中那場大火,避開世人的耳目,成全了這對有情人。
“皇上有意成全,我們才能假死脫身。從此以後,世間再無蕭逸晴與江離,隻有一對平凡的恩愛夫妻。”江離俊秀的臉龐經過歲月的雕琢,也多了幾分堅毅,看著身旁的妻子,滿眼柔情。
“我回去後才知道母妃是絕食而亡的,或許是皇兄之前做的事讓她覺得無法麵對吧!我知道這也是皇兄的心結,所以我絕食的時候,他就妥協了,他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了。”蕭逸晴歎了口氣,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誰對誰錯,豈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楚的。
如果一個人發現自己一直堅持下去的動力沒有了,甚至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毀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或許真的會撐不下去吧。
“你們以後怎麼打算?”謝安往火盆裏添了幾塊木炭,隨口問道。
“我們好不容易自由了,一定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這錦繡山河,高山湖泊,叢林草原,走到哪是哪,走走停停,隨心所欲!”蕭逸晴憧憬著以後的日子,眼神亮晶晶的。
“是啊,我們夫婦以後就要浪跡天涯,準備遊遍名山大川了。謝兄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江離也被妻子的好心情所感染,興奮的說道。
“不了,這十年風風雨雨,顛沛流離,我已經厭倦了。”謝安輕笑一聲,接著說道,“更何況她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謝兄,這些年你也不容易,不論是作為臣子,還是作為男人,你都竭盡全力,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沒有逃避,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她那樣的奇女子!”江離感歎道,天意弄人,總是叫人受盡磨難,徒留遺憾。
茅屋的西邊就是奔騰的墨江,東邊就是北山,極目遠望,那幾座墓碑若隱若現。謝安的思緒飄向了遠方,十年了,從城破臨危受命之際,他就已經身不由己了,交托在他手上的,也都一一失去了!十年時間,把一個意氣風發、心高氣傲的少年,磋磨成今日這般模樣,滄桑憔悴,泯於塵世!
謝安仰頭飲盡杯中酒,他想起了小時候夫子教的一首詩: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十年,十年辛苦,到頭來盡皆成空!而今困頓江湖,昔年故人俱逝,桃李春風怕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