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輕手輕腳的走進殿內,看著雲嫣然熟睡的側顏,即使在睡夢中她也眉頭緊縮。謝安拿起旁邊衣桁上的披風,輕輕給她披上。
她太累了,趴在桌子上也能睡著,要知道從前的她可是最講究儀態的。從前是多久以前呢?好像也不過才短短三個月。
這三個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從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公主淪為亡國奴,而他,也從天之驕子的少年將軍淪為喪家犬!
三個月前,當大夏的軍隊踏破皇城的最後一道防線時,所有人都絕望了,他們已經退無可退了,唯有以死殉國!
年邁的燕王白發蒼蒼,鎧甲上滿是血汙,他穿過人群來到他的麵前,將手中的天子劍交托在他的手上,也把他最疼愛的掌上明珠交托給了他。
從此,他們帶著被打散的殘部,四處漂泊。沿途不斷有士兵和百姓來投奔他們,大夏的軍隊在後麵窮追不舍。誰又能知道,這條路的盡頭在哪裏?他們的歸宿在哪裏?
“父王!”睡夢中的女子,即使憔悴,也難掩絕色容顏。她應該是夢到了什麼慘烈的場景,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的落下。
謝安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替她撫平眉間的憂愁與悲傷。手指剛剛觸及她溫熱的皮膚,她便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盯著他。他一時有些尷尬,伸出去的手不知道往哪裏放。可她好像還在剛剛的夢裏沒有回過神來,眼神茫然。
謝安悄悄的把手藏在了背後。
過了片刻,雲嫣然仿佛才回過神來,“少卿,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睡著了?”
“我也剛來。公主連日奔波,定是太累了,不妨去床上睡一會兒,我給你守著。”自他倆定親後,公主已經習慣了喊他的表字。
“不了。翼兒怎麼樣了?”雲翼是她大哥唯一的兒子,她大哥在城破的時候已經被亂箭射死在城頭,身上銀白色的鎧甲早就失了本來的顏色。
“翼兒睡著了。我派了心腹守著他。”
“少卿,還好有你在,否則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雲嫣然看著眼前的未婚夫,心下戚戚然。
“公主言重了,能守護公主是我畢生所求!”謝安愛慕了嫣然公主好多年,後來還是母親替他央求了父親,父親才去向燕王求了這道賜婚的聖旨。
“謝將軍的屍首找到了嗎?”
“沒有。”謝安也有些沉默了。燕國的內奸勾結了大夏,三天之內,連破十座城池,父親奮勇殺敵,終究回天乏力。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去哪兒?”謝安現在就是她的主心骨。
“我之前派人去南楚送信,長公主說服了南楚皇帝,同意幫我們複國。”長公主是雲嫣然的姑姑,當年嫁與南楚和親,如今是南楚的皇妃。
“如今大夏不會把我們這些殘兵敗將放在眼裏,可是總有人不願我們複國,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對付我們,尤其是翼兒!”雲嫣然恨得咬牙切齒。
“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定會殺了呂遠行!”謝安也對他恨之入骨,若不是他貪圖榮華,怎麼甘心做大夏的走狗,將燕國的城防圖獻上,以致燕國百姓伏屍千裏,血流成河,父親又怎麼會死!
“此去南楚,真的有用嗎?”雲嫣然心裏沒底,她記得父王說過,南楚狼子野心,也曾對燕國的城池虎視眈眈。
“總要一試!眼下大夏奪走了燕國大部分土地,我們沒人沒糧,不是他們的對手。”謝安也不知此去結果如何。
“你去睡一會兒吧!前途未卜,一路走來已經有好幾座城池叛降大夏了,我們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唯有拚死一搏,方能掙的一線生機!”雲嫣然心痛不已,父王死後,群龍無首,守城的將領眼看大勢已去,為了求生,在大夏軍隊壓城之際,多數會棄械投降,偶爾有幾個奮力抗爭的,也難逃城破被殺的悲慘下場。這一路上,他們馬不停蹄,被追的沒有落腳之處。
謝安英挺的眉眼難掩倦怠之色,“無妨,公主去躺一會兒吧,我坐在這兒打個盹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