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雪夜來人(1 / 2)

白楊縣往東十裏有個大槐村,規模不大不小,零零散散住著四五十戶人家。大槐村再往東十裏有座香茅山,因漫山遍野生著香茅草而得名。

香茅山中野獸無數,大到豺狼虎豹,小到野雞野兔,應有盡有。山腳下有一座小院,搭著三間茅草覆頂的小木屋,住著獵戶薑寶山與薑小豌父女倆。

薑寶山之妻李秀蘭三年前有回上山采藥時不慎跌落山崖摔傷了脊柱,後來臥床養傷一個月,終究沒能熬過病痛折磨撒手而去,隻剩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時值傍晚,薑小豌正在廚房做飯。

她先切了一段山藥合著小半碗米加水後裝入瓦罐上爐熬煮,又捏了幾個玉米麵窩頭放進籠屜在灶上蒸著,這就是父女倆今晚和明早兩頓飯的主食了。一般的莊戶人家習慣在秋冬季節的晚上一次做兩頓飯,第二天一早外出勞作前隻用把頭天晚上留的飯食熱熱就好了,省時又省力。

隨後薑小豌從桌上取下做了一半的新鞋,就著灶裏的火光繼續飛針走線。

等鼻子裏聞到山藥粥的淡淡清香時,薑小豌放下手裏的活計,揭開蓋子拿木勺翻攪了一下,然後開始做今晚的菜。

她從櫃子裏抓了一把夏天自己采摘晾曬的野菌幹用熱水泡著,再從梁上懸掛的小半隻野羊腿上割下一小塊肉切成紙薄的片,然後將泡發的菌幹與肉片混在一起爆炒。出鍋前再灑上幾片香茅葉翻炒數下,香茅草獨有的清香便混著肉香撲鼻而來。

一粥一菜一窩頭,雖說根本算不上豐盛,但在這個天災人禍不斷的年月還能填飽肚子,菜裏還能見到一點葷腥油水,已經很難得了,薑小豌很知足。

薑小豌本不叫薑小豌,前世的她叫蘇珊珊,乃是一名資產雄厚的億萬富豪之女,那種傳說中每個月光零用錢都夠普通人家一年生活費、讓吊絲屁民無不羨慕嫉妒恨的富二代。某天大學還沒畢業就被雙親逼著參加一場名媛公子的相親派對時,蹬著十寸恨天高身著緊身晚禮服的蘇珊珊不慎從樓梯上滾了下來,然後她就穿越了,穿成某未知的古老朝代——大盛朝的一戶獵戶家年僅六歲的女兒薑小豌。

逆境迫使人成長,想當初蘇珊珊也曾經百般嫌棄這個朝代的貧窮落後,為自己穿為家境寒酸生活清苦的獵戶之女而淚流滿麵抱怨連天,然而再嫌棄再抱怨也無用,在生存麵前一切都會顯得不那麼重要。她很快便不得不認清現實,不得不調整心態去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不得不辛辛苦苦去學一切可以謀生的新技能——跟著新身體的父親薑寶山學習拉弓射箭、追蹤野獸、剝皮拆骨,向母親李秀蘭學習辨識草藥、洗衣做飯、勤儉持家……

十餘年下來成績斐然,蘇珊珊一人身兼薑氏夫妻二人所長,十八般活計樣樣精通,從一個花錢如流水、不知人間疾苦的豪門千金,徹底蛻變為一個銅錢掰兩半、買棵蔥都要精打細算的摳門丫頭。

話說回來。晚飯做好後,進山打獵的薑寶山還沒到家,薑小豌便把飯菜放在灶上熱著,擦淨了手後到屋外張望。

下午還出了一陣太陽,這會兒已經變天了,天色昏黃黯淡,山風刮得嗚嗚直叫。薑小豌先前在廚房沾的熱氣霎時被吹得一幹二淨,臉上被風刀子割得生疼。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將身上的小棉襖緊了緊,心裏有些著急,看樣子要下雪了,爹怎麼還不回來?

雖說不是真正的親生父女,好歹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加之薑寶山自小疼愛女兒,對她千依百順,因此薑小豌也早已對這個樸實憨厚的獵人生出濃厚的親情。

平日薑小豌沒事時會跟著薑寶山一起上山打獵,父女二人配合默契,收獲也會多一些。然而雖然寒冬將盡,今天卻格外冷,滴水成冰,薑寶山心疼閨女,便沒讓薑小豌跟著,自己獨自進了山。

等過了一會兒雪片扯絮一般紛紛揚揚飄落下來時,薑小豌終於見到一個熟悉的健壯身影頂著風雪朝家而來。她心中一喜,趕忙迎了出去。

出了院子才發現不對勁,薑寶山右腿似乎受了傷,手裏拄著一根棍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很費勁,渾不似平日的健步如飛。

薑小豌跑上前扶住薑寶山另一邊胳膊,急問:“爹,您的右腿怎麼了?”

薑寶山臉色有些發青,神情也很是疲憊,卻仍若無其事道:“沒事,爹在山上沒留神踩到一塊鬆動的石頭上摔了一跤,把腿硌了一下。小豌,外麵風大雪大的冷得很,不用跑出來受這個罪。”

薑小豌看薑寶山臉色便知肯定不隻摔了一跤這麼簡單,此時也不追問,隻嗔怪道:“您也知道冷得受罪,怎麼不早些回來?”一邊說一邊扶著薑寶山往家走。

“你爹我身強體壯耐凍得很,不怕。”薑寶山笑笑,繼而不無遺憾道:“不過今天野物都鑽了洞,死活不出來,爹跑了一天隻抓到一隻鬆雞。本來還射中了一隻獐子,可惜攆著攆著摔了一跤,眼睜睜看著那家夥背上帶著箭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