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辰臉色微異,順勢道:“何大人事先與軍營那邊打好招呼了?”
何雋澤不再虛與委蛇,開門見山道:“聖上既是命你募兵,那你老老實實募兵便是,其餘諸事自有我等地方官員操心。”
江景辰笑問:“一點餘地都沒得談?”
何雋澤難得露出嚴肅之色,直言道:“本官混跡官場多年,明白一個道理。”
江景辰不接話,何雋澤便自顧自說道:“當官,特別是地方官,在關鍵時刻,千萬不能給自己留有餘地。”
江景辰不動聲色,淡淡道:“本侯奉旨辦差,你卻如此不肯配合,非要這般堅定嗎?”
何雋澤陷入沉默當中,片刻後方才開口:“每位地方官員皆有任期,此後何去何從是由吏部調任。”
鄯州刺史,看似位高權重,但能否連任得看吏部。
吏部乃六部之一,而六部隸屬尚書省。
除聖上金口玉言之外,朝廷所有地方官員升遷皆由吏部掌管。
整個大周,有資格讓聖上開口的官員有幾位?
何雋澤自詡有幾分本事,可也沒到能入聖眼的地步。
吏部有一套完整的官員考核標準,但這個標準並非一成不變。
毫不誇張的說,對於外官而言,在某些特殊時候,尚書令的話,遠比聖上的話還管用。
江景辰聽懂了話中含義,微微頷首道:“吏部權利之大,平民百姓都懂,但你若要說尚書令能一手遮天,連三歲小兒都會笑你。”
何雋澤搖了搖頭:“話說到這裏,本官也不怕直言,莫說是尚書令,即便一方縣令,也有能力遮住一方青天。”
頓了頓,又道:“你出身侯府,生來便是勳貴,不懂人間疾苦,本官與你話不投機。”
大周天下雖大,於某些人而言,其實隻有兩個地方:京城內與京城外。
威遠侯府雖然沒了,但江景辰的出身毋庸置疑。
無論他個人的態度如何,做了什麼事情,外人看來,他依舊是京城勳爵子弟,是京城裏頂尖的那批人。
混跡官場,出身極為重要。
就好比魏秉文、孟維楨這等勳爵子弟,天然親近江景辰。
像他們這樣的勳爵子弟自視甚高,從來不會將那些百年世家放在眼裏,更是打心眼裏瞧不起寒門子弟。
寒門、世家、勳爵,三方可謂是涇渭分明,不是同出身的官員很難同為一個陣營。
何雋澤十年寒窗,正兒八經的科考舉官,無論從那個角度,都不可能與勳爵子弟親近。
不至於為敵,但也難以為友。
這是立場問題,或者說是階級的另一種體現。
江景辰忽然間有些明白,臉上流露幾分戲謔之色。
“之前曾有人說本侯不懂為官之道,此刻你又說本侯不懂人間疾苦,合著本侯在你們這些人眼中,就啥也不懂,啥也不是?”
“本官隻是覺得,你有些太過年輕了。”
何雋澤如實說出了心裏話。
當朝就沒有人能如江景辰這般,年紀輕輕便擔任六部要職的官員。
連皇親國戚都沒有這般殊榮。
但凡是個人,都有妒忌心,更何況是在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