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鈺心中縱有萬千溝壑,此刻也隻得一聲長歎。
他明白,也十分清楚,哪怕是成了朱府的姑爺,也依然被許多人看不起,而許多人當中也包括他的好嶽父。
奈何?
無可奈何。
路是自己選的,含著淚也要走完。
楊士鈺歸途中暗自思考,眼下沒有實力與江景辰硬碰硬,那便隻能想一些迂回之法。
刑部。
江景辰看著楊士鈺帶回的朱府十名下人,笑問道:“朱府下人過百之數,你一次隻帶十人,那得什麼時候才能破案?”
楊士鈺回答道:“畢竟是朱相府裏的人,想必大人也不願大動幹戈。多幾個來回,也就問完了。”
江景辰不置可否。
楊士鈺緊跟著說道:“朱府池邊收集到的腳印有三十五對,除了朱府下人之外,也不排除賓客遺留。敢問大人,是否也將當日賓客請來刑部問話?”
參加當日喜宴的賓客數百人,當中不乏王孫貴胄、各府勳爵,這要是都請來問話,刑部指不定會亂成什麼樣。
可若不請,又有些說不過去。
當時不過權宜之計,不想卻被拿住了話柄,江景辰似笑非笑,出聲道:“這是朱相的意思?”
楊士鈺回答道:“非相爺之意,而是下官身為刑部官員的判斷。當然,一切當由大人決斷。”
江景辰忽然間感到一陣燥熱。
若隻請朱府下人過堂問話,而不去理會當日賓客,傳出去難免會落一個不好的名聲。
可若真以他的名義請來那些賓客,與四處樹敵有何分別?
新官上任沒來得及放三把火,反倒是被架到了火上烤。
這一招可真是......
楊士鈺嗎?
江景辰認真打量著麵前三十好幾的男人,這個被勇毅侯府所輕視的“贅婿”,似乎沒有想象中簡單。
身為刑部侍郎,有權否決下屬提出的建議,隻不過這樣一來就得擔上責任,同時也會給旁人留以口舌。
朱府有朱全章,自是不必多說。
勇毅侯府能請來冀國公以及一眾爵爺,人脈關係可想而知。
更何況在他們的背後,還分別站著純王與安王。
眼下已被夾在縫中,接下來又該如何求生?
江景辰很快便有了答案,當即開口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非本官一人能夠決斷,應當先去向尚書大人請示。”
楊士鈺聞言,臉上瞬間難看了幾分。
新官上任,接手第一件案子便無法決斷,此舉無疑是在承認自己無能。
臉呢?
怎麼就能這麼不要臉麵?
台子都已經搭好了,結果人不上台,那這戲還怎麼唱下去?
楊士鈺腹誹之餘,滿心無奈,開口勸解道:“大人,不妨再慎重考慮考慮,畢竟此事並非難以解決......”
江景辰直接打斷道:“這麼說你有辦法能夠解決此事?那正好,此事便交由你來決斷。”
本就是拋給你的問題,結果你倒好,又給拋了回來,這叫什麼個事?
楊士鈺氣急,耐著性子,提醒道:“大人,下官是您的下屬。”
江景辰點頭道:“本官當然知曉,因此本官有權命你接手此案,對吧?”
對吧?
當然對。
你是上官,自然是說什麼都對。
可這件事情......不應該是這麼發展的啊!
楊士鈺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無力之感,鄭重行了一禮,回答道:“大人,事關重大,下官無力查辦,還是向尚書大人請示吧。”
江景辰略帶惋惜道:“如此難得的機會,你不妨再慎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考慮你什麼時候死嗎?
射出去的箭矢,結果卻正中己身。
楊士鈺此刻的心情,比生吞一隻臭蟲還要來的難受,當下隻能強忍著翻騰的情緒,回答道:“下官力所不及,多謝大人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