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為的不情之請,是拜托孟子陶陪蘭靜產檢。
並懇請她,以偶遇的方式和蘭靜見麵。
自懷孕以來,蘭靜一直堅持獨自產檢,拒絕任何人陪同。
丈夫江致為再度被外派海外,而江牧為即便想陪,也隻被允許送至醫院門口。
他不能理解追問原因,蘭靜回答,輕鬆。
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江牧為的心,卻又無能為力。
當愛變成彼此間的沉重負累時,就如同困入泥淖,試圖抽身隻會越陷越深。
如果不碰見孟子陶,他不會唐突開口,出此下策。
的確是下下之策。
兩個女人在門診大廳“巧遇”,蘭靜一眼識破,“牧為讓你來的吧。”
孟子陶笑著摸了摸臉:“我的演技很差嗎?”
蘭靜莞爾,“是我太聰明。”
端詳著她,孟子陶忽然理解了江牧為的關心則亂。
大概吃盡了懷孕的苦,蘭靜麵黃肌瘦,形容疲憊。
像被胎兒榨幹了似的,僅剩副骨架子艱難支撐起隆起的腹部。
產檢大夫也說,胎兒偏小,當媽媽的必須加強營養。
蘭靜無奈,“吃不下,吃點東西就吐。”
大夫同樣無奈,“為了孩子,吃不下也要吃。”
例行檢查結束,蘭靜提議去小花園走走。微雨濛濛,孟子陶擔心她受涼。蘭靜搖頭說不要緊。平時在家,婆婆覺得她身體虛,總讓她臥床靜養,難得有機會外出透氣。
說完,她閉上雙眼,深深吸入一口自由而寒冷的空氣。
滿足了,目光投向陰霾天空,悠悠自嘲:“我哪裏是身體虛,是心虛呀。”
孟子陶撐起雨傘,拍了拍她,“走吧,我陪你聊聊。”
從遍地落花的臘梅樹,到漣漪次第的小噴泉,蘭靜慢慢走,慢慢講述起她的愛情故事。
再次自我解嘲,也可能是愛情事故。
年輕時愛上個渣男,稀裏糊塗為他打了好幾次胎。
徹底醒悟後,偶然認識江致為,當時他的也剛剛失戀,被奔赴前程的初戀女友拋棄。
兩個失敗者互相安慰,互相鼓勵,錯將惺惺相惜理解成了愛情。
“也許我們心裏都很清楚,那不是愛情。揣著明白裝糊塗決定結婚,無非是想證明自己有人‘愛’,沒那麼失敗。”
噴泉畔,蘭靜望去雨中的小天使,“同情憐憫不是愛情,婚姻也不是互助會。婚後沒多久,我們認清了事實,可我也懷孕了。我們沒有勇氣離婚,或者說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再一次的失敗,所以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他決定接受外派安排。”
孟子陶擎著雨傘,側首注視她,沒有吭聲。
“我聽牧為說,雖然我婆婆和你母親關係要好,但其實你們是相親認識的。”蘭靜也轉回視線,投以柔和微笑,“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沒有愛上他,沒有耽誤他,他應該會找一個像你一樣的女朋友,漂亮,獨立,身家清白。”
聽出她著重強調最後四個字,孟子陶不禁失笑,“你對我有很大的誤解。”
“可能吧。”蘭靜緩緩點頭,“我也常常被誤解成‘賢妻良母’,丈夫常年在外,邊工作邊獨自撫養兒子,還要照料公婆。諷刺的是,我確實是個好媽媽,好媳婦,唯獨不是個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