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洄不知道什時候出現的,似幽靈一言不發。
下麵穿著條不合時節的黑色中褲,上麵嚴嚴實實捂了件綠色衝鋒衣,右手揣在褲兜。
從不打理的頭發亂糟糟支棱著,眼睛倒格外亮,筆直盯視孟子陶。
她走近,“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俞洄不輕不重,不清不楚“嗯”了聲算回答。
的確不想來,做了很久思想鬥爭,男人自尊心終究輸給了卑微的愛情。
幸好來了。
“我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挽救下一位險些英年早逝的大好青年,厲不厲害?”仿佛昨夜無事發生,孟子陶故意逗他,笑吟吟問。
“你最厲害。”坦蕩目光鎖定她靈巧紅唇,俞洄低聲道,“你這張嘴,能把人說活,也能把人說死。”
很明顯帶有情緒意有所指,孟子陶大人雅量,沒跟他計較。
她太明白,俞洄肯來,看似服軟妥協,實則用實際行動提醒她,他不會放棄。
這招“以退為進”不可謂不高明。
本來打算和他聊聊除愛情外其他的人生價值,估計聊也是白聊,孟子陶當即作罷。
虛驚一場救援人員白跑一趟,杜堃懷著深切歉意,挨個鞠躬致歉。
聽說上下午孟子陶分別約了兩位設計師量房,他硬賴著不走,小助理一樣跟前跟後,出謀劃策。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單方麵決定腳踏實地從基層做起,給孟子陶打工,爭取成為工作室第一名員工。
中午下起小雨,孟子陶點了外賣。
三個人圍坐吃飯,她才留意到俞洄右手的傷。
纏了幾圈紗布,有外人在不便多問,便假裝沒看見。
但攔不住自來熟杜堃好奇心泛濫。
追問無果,自發編排出“為追愛大打出手”的俗套老梗,而後慫恿俞洄自拍發朋友圈,以博取心儀對象同情憐愛。
她會同情才怪,俞洄心底自嘲。
受傷使筷子不利索,和根土豆絲較上勁。
好不容易懟進嘴裏,有仇似的,鼓著腮幫子玩命嚼。
杜堃看不下去,遞去塑料湯勺,“如果你喜歡的人在場,一定會心疼你,喂你吃飯。”
哪壺不開提哪壺。
俞洄沒接,忿忿悶悶睇了眼沒事人一樣的某位。
孟子陶是有點子惡趣味在身上的。
明知他犯別扭,偏要火上澆油,出言揶揄。
“不會用勺子吃飯?我可沒上幼兒園就會了。”
“受點傷立馬生活不能自理,怎麼著,男人至死是寶寶。”
俞洄氣咻咻瞪眼。
抽出杜堃手裏的塑料勺,孟子陶硬塞進他左手,哄小孩般,“餓著肚子慪氣不上算,傷肝又傷胃。吃飽了再瞪也一樣,我和你一起瞪,比誰先眨眼,誰輸誰是個寶寶。”
臨了,朝他粲然一笑,“乖。”
乖寶寶來不及開口,孟子陶拿著手機出去了。
趁她接電話不在,杜堃悄悄問:“孟姐是不是厭男?”
俞洄不答,沒法回答。
希望最好是,也希望最好不是。
杜堃窺探欲過於旺盛,又打聽起兩人關係,家人?朋友?同事?
俞洄皺眉,撂了筷子反問:“為什麼不能是情侶?”
“不是不能,是不像。”
杜堃望望不遠處的倩影,看回俞洄,“而且以我的經驗,孟姐那樣的女強人,擇偶標準一定出奇高,一般男人很難入她的眼,大概率會選擇獨身拚事業。”
俞洄臉色又難看了一些。
雖然不明了他們的關係,但一定交情匪淺,杜堃忙往回找補:“當然啦,事無絕對,總會有例外。我的經驗也很有限,愛情事業雙豐收的女強人肯定大有人在,是我孤陋寡聞,孤陋寡聞。”
編不下去朝俞洄揮拳,“加油啊,兄弟!”
俞洄聽出他言不由衷,沒多聊,抄起筷子繼續吃飯。
眼瞅著糖醋裏脊快見底,孟子陶還沒回來,他一把扣上快餐盒蓋,不準杜堃再染指。
一點沒碰這麼護食,杜堃納悶,“你不愛吃,我愛吃啊。”
俞洄把土豆絲往他麵前推了推。
杜堃麵露難色,“不是,自從創業失敗,我一天三頓土豆。土豆絲土豆塊土豆泥土豆片,快吃吐了。你饒了我吧,我要吃肉。”
沒得商量,俞洄扭過身當沒聽見。
後腦勺像長了眼,用筷尾飛快打掉對麵偷摸伸來的手。
杜堃哎呦嗔喚,“明白明白,你不就想留給孟姐嘛。要我說,光留菜不夠,更要表達,沒有哪個女人不愛聽甜言蜜語。”
俞洄覷他一眼,“要不你別說了。”
“我說的是事實嘛,算算吃飯到現在你才跟我講過幾句話。”
杜堃湊近,熱絡道,“我可以用我有限的經驗幫你出出主意,事半功倍不敢講,小有成效肯定沒問題。作為交換,希望你能在孟姐麵前多美言我幾句。新工作室缺人手,讓我幹什麼都行,隨意使喚,保潔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