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個世界這麼久,那麼多次瀕臨身死,可雲染染都在努力地堅持著,從來沒有放棄過生的希望。

可現在,這解封印的鑽心之痛從她的心口處不斷彌漫散開,順著她的血脈擴到了身體的每一處,便似乎是有千萬根細如牛毛的針狠狠紮在她的每一處肌膚每一寸骨頭之上,她動都不敢動,連呼吸的微微起伏都能扯得她痛得快暈厥。

隻眨眼的功夫,雲染染額上就密密麻麻布滿了汗珠,她已經聽不清身邊那些掌事們還有陸輕璃在喊什麼了,她隻覺得眼前黑壓壓一片,但卻又零星閃著金光,是痛昏了神誌不清的模樣。

雲染染回想了許多,身上的封印,歸墟的戰事,十幾二十年前的因果,天下蒼生仙道魔道等等,她不過是一個穿越而來的靈魂,這些種種,說到底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為什麼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去以她微薄的力量,抗衡這個世界的正邪?

她萌生出了一點兒想要放棄的念頭,倒不如死了也好,隻是因為心裏頭突然覺得異常疲憊,她本就不是這勞什子門主和仙尊,她隻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在原來的世界活一遭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何苦又來這個世界上活一遭更累的。

可在這個世界上,一路走來,無論是在落雲門上和雲城東遊西蕩玩玩樂樂,和陸廬舟陸輕璃在雲淵洲各處懲奸除惡,亦或是在魔道與孺嬤嬤白枋稚等行醫救人,包括現如今在這寒冰洞裏,這些看似嚴厲肅穆實則還是比較和藹有趣的老掌事們正替她全力解封……

還有挽月,雲羽然……那一張張麵孔在她腦海裏閃現,這些陪伴過她的人,曾經為天下出過力的人,並不隻是一個虛構的人物,而是真實存在的,而往日種種,他們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為蒼生奔走,一起努力活下去,也都是她親身經曆了的。

不知何時起,她雲染染早已與這個世界融為了一體,早就不是局外人了,天下蒼生,仙道魔道,又怎麼與她沒有關係?

想到這裏,雲染染心口又是一陣刺痛。

是啊,還有陸安。

她心頭血連著的另一個人,陸安。

雲染染眉梢一抖,腦海裏忽然幻出了一個畫麵,那是陸安身著他們大婚時的喜服,獨自坐在寢殿的床榻之上。

夜色濃鬱,陸安獨自靜靜坐著,手中似是捏著一方素帕,帕子底端,有紅線纏繞,卻看不太確切上頭的花紋,月光淺淺灑在陸安的臉上,他的眉目極為溫柔。

而突然之間,這畫麵不知為何又變得模糊扭曲,陸安明明剛剛還捏著帕子正輕聲道“染染,等我”,那低沉溫和的聲音忽地就變得沙啞起來,似是在忍受著何等痛苦一般。

而那句“等我”,竟也變成了“救我”。

雲染染心頭猝然一痛,被腦海裏的場景嚇得猛地呼吸了一口氣,一瞬間隻覺得渾身的痛感又被放大了百千倍。

可她不敢鬆懈,一想到陸安喊的那句“救我”便絲毫不敢鬆懈。

她還不能死呀,陸安還等著她去救,仙道魔道還等著她去救,整個雲淵洲還等著她!

也不知是哪個念頭突然之間給了雲染染力量,她咬牙低吼一聲,陡然睜開雙眼,竟任由著心口那刺痛感無盡地深入。

那些靈力鑽入她的身體裏,不破不立,痛到極致之時,雲染染感覺自己的經脈都在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