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的出生如何,我都不介意,而正是因為我心中有善惡之分,我不希望你按照你舅舅那種惡劣殘忍的方法去拯救你的族人,那樣不僅會害了你,還隻會讓仙魔之間的裂隙越來越大。”
“可是仙道統領雲淵洲百千年,仙道的人又有幾個有你這樣的善惡觀?就連師姐都說要踏平魔道三山四海!”陸安越說越憤懣,忽地就站了起來,“染染,仙魔之戰一起,沒有人會再記得你的善良,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隻會指著你的鼻子大罵叛徒!”
“可若是魔道的人心中一丁點善念都沒有了,那不就真的坐實了惡名嗎!你難道會希望魔道統領雲淵洲的那一天,還被人怨憎說是用了禁術邪術嗎!”
雲染染也支起了身子,抬眸緊緊盯住陸安。
“那是禁術!邪術!是害人的法門!振興魔道的方法有一百種,隻要能救你,能救世人於水火之中,我會毫不猶豫站在你身後!可為什麼你偏要去選極端的那一個呢!”
“我說了我不能讓你去死!”
“可我也不想讓你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大,陸安本就個子高,一襲精致華服站在雲染染的床榻邊,更顯得有些壓迫。
而雲染染衣著單薄,雖因傷病導致看著愈發孱弱,但她微微發顫地支起身子跪坐在床榻上,仰著頭兩眼果決盯著陸安,卻也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就這麼各自吼了一句,整個寢殿裏的氣氛都凝固了,耳畔,隻有彼此急促憤懣的喘氣聲。
良久,到底還是陸安先服了軟。
他深吸一口氣,微微垂頭,移開了焦灼著的目光。
“染染,我不會死的。”
他頓了頓,似又在打磨自己的話語,思忖過後,道:“我不知道你的預知是從何而來又有何依據,但那不一定就是真的對麼?”
說著,他又蹲下了身子,以一種平視甚至是略為仰視的姿態,看著雲染染。
“我帶你來魔道,我們先將傷養好,先過好現下的日子。兩族之爭日後……”
“別說了陸安。”
不等陸安再說,雲染染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她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她也看得出陸安眼中的細膩和柔軟,但再說下去,兩人可能還會有爭執,她不想和陸安再吵了。
撇開頭,雲染染不再看陸安的眼神,又兀自望向了窗外,同時也藏起了她自己不忍的目光。
小小的人兒在夕陽微弱的殘光裏,顯得格外脆弱和無力。
仿佛一碰,就會散了。
“陸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抱歉現在我梳理不好我的思路和情緒,我不知道該如何再麵對你。”
雲染染的話順著傍晚的風飄入陸安耳中,輕飄飄的,卻壓得陸安有些喘不過氣。
“可以請你出去麼?請你出去吧。”
雲染染就這麼給陸安下了逐客令,任由陸安在背後如何凝望她,雲染染都沒再開口也沒有回頭。
陸安忽地就覺得魔道的傍晚有些過於淒涼。
他垂頭,放下了那包被他掌心捂得溫熱的酥糖,又緩了一緩,終於是轉身走出了殿外。
而那包酥糖上殘留的溫度,漸漸地,也被微涼的夜色給浸潤,消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