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今天,他們休整了兩日,準備繼續啟程往鬆蘿郡走,雲染染雖說是虛了些有點累,但也不至於走不動路,可陸安非執意要背她。
“不,不了吧……”
雲染染惶恐,她怕陸安是要反其道而行,故意做樣子給陸輕璃看,好讓她有些介意。
但陸安卻十分平靜地搖搖頭,微微彎下身子,等著雲染染。
“上來。”
“小師叔說了,去鬆蘿郡還要半日……”
“上來。”
陸安的語氣裏再沒有了以前的壓迫和威脅感,但依舊十分不能讓人拒絕。
雲染染在陸廬舟與陸輕璃的目光中,半推半就地摟著陸安的脖子由他背了起來。
“其實你真的不用背我的,陸師姐隻會笑我們,小師叔也會當真。”雲染染伏在陸安的背上低頭數地上的石子,她覺得沉默得有些尷尬,隻得沒話找話說。
陸安緊緊環住雲染染的腳踝,目視前方,走得坦坦蕩蕩。
“笑就笑了。”
他本想說本來就是真情實感的,但他想起那日在水下舅舅說的話,卻又不敢如此直白地和雲染染說。
那日血紅的巨眼發難後,陸安以身救下了雲染染,舅舅在關鍵時刻還是沒忍心傷害他,術法的力被卸下,滔天的浪潮隻將他二人淹沒,再無別的攻擊。
意識逐漸消散之際,陸安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她是仙道的仙尊,是仙道最重要的人之一,你若不願殺她,總還有一人要死。”
他若不殺雲染染,總還有人要死。
……
舅舅的話未說明,但陸安心下已經了然。
他是魔道的少主,他與仙道天生對立。
縱然他不願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因他而死,但他更不能讓雲染染為他涉險。
所以他隻能對雲染染好,卻又不能讓雲染染知道他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
隻要熬過眼下,隻要他能穩住舅舅完成魔道的大計,到時候沒有人能再阻礙他守護他們,這就夠了。
想著,陸安又顛了顛背後的人,讓她伏得更舒服些。
雲染染以為陸安是看得陸輕璃和陸廬舟幾經生死,在感情上有些退卻,她雖心底有些奇怪的感覺,但還是想要鼓勵鼓勵陸安。
她晃晃腳,側頭避開陸輕璃的目光,小聲對陸安說:“你也不必灰心,有道是,有誌者事竟成,慢慢來吧。”
說罷,她還拍了拍陸安的肩,以示鼓勵。
但陸安隻是扯了扯嘴角,什麼也沒說。
雲染染見陸安聽她鼓勵安慰也不回話,有些泄氣,隻當陸安是不想聽她胡扯,無聊地耷拉下頭去,下巴剛好卡在陸安的肩上。
陸安就這麼一步一步背著她向前,步伐穩健,一點兒也沒顛到她。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長長的馬尾也不知道何時開始與她的頭發混在了一處,雲染染盯著陸安黑色雲紋緞麵的鞋子,眼睛一眨一眨的,也沒有再說話。
那鞋麵黑乎乎的,和他的衣服、頭發顏色一模一樣,一步一晃,一步一晃。
看得她直打瞌睡。
沒過多久,雲染染的呼吸就逐漸平穩,昏昏沉沉地歪過了頭。
臨睡著之前,她腦海裏閃過了些水底裏的場景。
陸安那時不管不顧地向她追來,麵上的表情又急又慌,可她分明地看見,他一雙眸子裏倒映的隻有她的身影。
那不顧一切的樣子,衝破了水流,似乎,也震蕩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