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染染幾人沒有再耽擱行程,他們選擇走水路,一路北上,去王生口中血玉的來源地,鬆蘿郡。
按正常的情況,他們行得一日一夜便能到。
江上的風很大,陸廬舟與陸輕璃立在船頭,看著滾滾浪濤,其實都有些憂心。
血玉是魔道之物他們能肯定了,血玉與禁術有關也能肯定,它表麵能淨化妖氣魔氣,但實則會侵蝕血脈,放大使用者內心的陰暗麵,會蠱惑人心。
而且血玉由凡人的氣血煉化而成,本就有違天道,魔道之人大肆煉化,不論是出於何種目的,都將會挑起仙魔兩道的一場惡戰。
陸廬舟憂心天下蒼生,憂心可能夾在兩族間的陸安,而陸輕璃憂心的是陸廬舟。
她抱著竹劍立在風中,長發同綰發的絲帶一齊飄飛,長眉微蹙,既希望眼下的行程能再快一些,又不願真正去麵對那一切。
她輕啟朱唇,但話還沒說出口,陸廬舟卻先出聲了。
“璃兒。”
陸輕璃立即傾身,“師父,璃兒在。”
陸廬舟依然望著波濤滾滾的江麵,他的聲音在江風中傳來。
“璃兒,若有一日為師不在了,你會如何?”
“不在?”陸輕璃立即蹙眉,她不知道陸廬舟這麼問是何意,但莫名地,她的心懸了起來。
陸廬舟沒有賣關子,直接回答了陸輕璃的疑惑。
“在師姐隕落的那一年,我曾窺算天機,我命裏,必有一劫。”
他明明在說事關生死的大事,卻語氣淡淡,如同隻是在描述眼前景色一般。
而正是他這毫不在意的模樣,卻更讓陸輕璃心碎。
那句話如同一支淬了毒的箭,又狠又快地紮進她的心裏。
“師父……”
良久,她顫顫地開口,眼裏的淚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滾落了出來。
“為師與你說這個,並不是為了讓你擔憂。”
陸廬舟轉過身來,但驀然對上陸輕璃流淚的麵龐,陸輕璃那般心痛而不敢相信的模樣,卻還是讓他心中一悸。
饒是他已經做了許久的準備,卻沒想到還是不忍心見她難過。
他深吸一口氣,側過目光去。
“我告訴你此事,隻是希望你能堅強,無論日後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地在這世上活著,和陸安與染染一道,去守護這個世界。”
陸廬舟沒有說全,他窺算的天機裏,他不但有一劫數,且那個劫數還與陸安雲染染有關。
但他不能說出來,他不願陸輕璃去擔心自己,更不願牽扯到陸安與雲染染。
這也是,他一直無法麵對和接受陸輕璃愛意的原因之一。
雲染染的那句話說的對,是人是妖,是仙道是魔道,又有什麼區別。
他隻願自己在意的人都好好地在這個世上活著,平等地活著。
“可是師父……”陸輕璃仍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陸廬舟是那樣強大的人,是整個仙道的支柱,她不相信他會因為一個劫數而……
但陸廬舟再次打碎了她的希望。
“璃兒,你也太癡。”
陸廬舟再次對上陸輕璃的目光,這回,他沒有再閃躲,而是很堅定地望著她,“無論如何,為自己而活,不要為我而活,我亦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堅定非常,幾乎不容陸輕璃拒絕。
“師父……”
陸輕璃還想說些什麼,可這時身後傳來了雲染染的聲音。
“小師叔,你找我?”
陸輕璃與陸廬舟一道回身,雲染染身著一條單薄的襦裙頂著江風朝他們走來,她素來貪涼,這時也沒記著多加些衣服。
雲染染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陸輕璃微微側身抬袖在擦拭些什麼,她隻能對著陸廬舟咧嘴一笑,又問了一遍。
“小師叔,何事?”
陸輕璃這時已拭去淚痕強忍下心中的傷痛回過身來,她心知陸廬舟還有事與雲染染商議,行了個禮,轉身便要離去。
但沒想到陸廬舟叫住了她,“無妨,染染的事你也聽得。”
她有些詫異,心裏卻又因為陸廬舟的信任而感覺很複雜。
她輕輕點頭,立在了一旁。
雲染染也不在意,她酒足飯飽,陸廬舟叫她飯後來船頭,她便乖乖巧巧地來找。
陸廬舟先沒說話,而是又並指在她額上一點,溫和的光芒順著她的眉心流淌進她的身體,運行一個周天之後,陸廬舟撤了術法,收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