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菀寧能參透這些道理,是她的造化,這份灑脫反倒讓陸廬舟對她有了些欣賞。
但隻是純粹的欣賞。
他微微頜首,很認同柳菀寧的說法。
“你能明白這些,我作為朋友,替你高興。”陸廬舟淡淡說道,言辭之間卻不那麼疏離了。
“那你打算去哪兒?”
柳菀寧也大方一笑,她撫了撫長發,又看向雲落山的方向。
“我也許會再回雲落山修煉,也許,也會在雲淵洲上到處走走。”
她想了想,笑容又帶了一絲俏皮的味道,“反正我是個妖,百年彈指一瞬,倒也不急於一時就下決定。”
柳菀寧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很溫柔的,很少見她有這樣的表情。
陸廬舟覺得有些反常,加之他聽見柳菀寧提到她是妖,便以為她是因為這個身份有些介意。
思忖再三,他從袖中拿出一瓶丹藥。
“這是化清丹,是我自己煉製的,可肅清妖邪,有助於修仙道凝正氣,日後你可適當輔以這丹藥修煉,雖不能徹底消除你本體所帶的妖毒,但也會好很多。”
陸廬舟將這瓶丹藥向前一送,“你生來是妖卻並不墮落,能保持著一顆純良的善心在石溪村救死扶傷,已經比很多凡人和修仙者都要好了。”
“一個身份而已,萬不可以此拘束著己心。”
“我……”
柳菀寧看著眼前的瓷瓶愣住了神,她都沒想到要接過,還是陸廬舟將那瓷瓶放到了她的手裏。
柳菀寧這才回過神來,她嘴唇顫動,到底卻隻說了一句“多謝。”
“不必。”陸廬舟收回手。
“我沒想到你並不介意仙魔之事……”柳菀寧小聲道。
“是人是妖,是仙道是魔道,並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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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叔,其實我們所有人在這世上,是人是妖,是仙道是魔道,隻要生性純良彼此禮待,又有什麼區別呢?”
在石溪村的破廟之中,雲染染仰著頭從沒有如此認真地對陸廬舟說了這番話。
她並不是為了陸安開脫,亦不是在說些歪理,她隻是平淡地、認真地在向陸廬舟訴說她的觀點。
陸廬舟這一生二十餘年,看過仙道魔道的種種,他並不是不懷疑陸安,但他是陸安的師父,也是整個仙道主持大局的人。
他要為天下蒼生負責。
可麵對陸安身份之事時,他還是猶豫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思忖這件事,也不知道到真正要麵對的那一天,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雲染染這番話,就像一道清流,疏通了他內心的堵塞,那些理不清的思緒盡數被衝走,他的心境仿佛在一個瞬間變得通透、空曠起來。
他在仙道太久太久,不知不覺間竟也已被那些繁文縟節和陳舊思想束縛,可若是他真的心懷天下蒼生,就不該真的去區別所謂的仙道魔道。
如此,陸安的身份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如果他能好好的引導、教導他,去感化他,那麼,就算真的是魔道的人,又如何呢?
是人是妖,是仙道,是魔道,都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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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廬舟回過神來,他再看柳菀寧,連她周身的妖氣似乎都看淡了些。
他想起還在客棧等他的那幾人,立即禮貌拜別柳菀寧,終是邁步向前走去。
而他身後的柳菀寧,握著那小小的瓷瓶,亦感受到了瓷瓶上殘留的他掌心的溫度。
雖還是風輕雲淡的模樣,但其實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清心寡欲不問世俗的修仙者了。